了。
那時我六年級,學一篇課文,具體內容早已忘光,只記得一對善良的漁民夫婦在一個狂風大作的夜晚,收養了鄰居家的孤兒。老師把課文講完,書本一合,說,好,今天的作業是寫一篇練筆,大家續寫這篇課文。
於是小朋友們全往種田養成文上掰:小嬰兒長大啦,為了報答養父母,他好好學習,每天都做好事,blablabla。當時我最好的玩伴,每天放學都跟我一起爬樹的小姑娘則寫出一篇奇幻文,說小嬰兒長成一位少年,有天偷偷出海漂到一座荒島,經歷各種冒險後被養父母領回家,又過上了和諧幸福的生活。那文我看過,寫得很好,天馬行空,靈氣盎然。
至於我,當時花大力氣構思出一個情節,自覺驚天地泣鬼神,班上無人可超越。假如把握得住,這次得甲++也是有可能的。就算只看篇幅我也贏了,就我一個人分上下兩部分,必須得表揚。
情節概括起來倒很簡單:長大後的少年愛上了自己的養母,於是把養父刺死,欲娶養母,養母悲憤欲絕,自縊身亡。再簡單一點就四字,殺父娶母。
文章交上去,我沾沾自喜地等老師全班開大會表揚我,並當眾朗讀這篇才華橫溢的習作。後來我果然受到了老師的召喚,屁顛顛跑去辦公室,心想私下表揚也不錯。
結果這個一直都很和善的女人少見地板起臉問我:×××,你是不是亂七八糟的電視劇看多了。
我被一下問蒙了,回答說沒有,我不看電視劇。
我心想每天放學我都忙得要死。我要先去吃東西,再去爬樹,再去掏螞蟻窩;回家要先看犬夜叉,再看聖少女,再看金鷹卡通,最後調到點播臺,思考一小時要不要給它打電話,定十五分鐘的水果籃子。我的生活如此繁忙,充滿意義,哪來的時間和精力關注電視劇。
於是我很委屈。
於是老師又問:那你怎麼寫出這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呢?
我又蒙了,被這個問題打擊得不行。
在捱了一頓說教意味明顯的勸解後我把本子拿回去,攤開一看:甲-。
我崩潰了。我瞎寫也沒拿過甲-,最屁都是個甲。
當然我沒有怪我們語文老師的意思。她是好老師,讓我養成了讀書的習慣,受益到現在。再說,換位思考一下,面對一個三觀都沒生出來的十二歲小姑娘,自作聰明地寫殺父娶母的主題,換我會批評得更狠。
只是那時我不理解。我也更加不會想到,幾年後當我知道古希臘悲劇,聽說《俄底浦斯王》時,我能如此迅疾地聯想到這篇幼稚的習作,並對童年的自己哭笑不得。我一定是早就從哪裡看到了有關殺父娶母的隻言片語,牢牢記在腦子裡,然後炫耀般寫出來,以勝利者的姿態,嚐到了一次慘痛的失敗。
但同時我又為幼時的自己感到驕傲。這種不可逾越的母題都敢下手,字還醜得要死,好志氣,好膽識。
於是陰差陽錯下,俄底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