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記住的臺詞又忘了一大半。不過這都無關緊要。
他的心唱起歌,抬頭,已經隱隱看到了出頭的曙光。他想:“沒什麼了不起的,丁零會做的我也會做。我的時代,終於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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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離家之前,在供奉的神龕前焚了三支香,灑了一地花瓣,做好了充足心理準備。他沒和張崢雲合作過,但他聽過不少他的事,知道他是個“驚喜”不斷的導演。
《金竿釣魚》頭幾場戲在橫店廣州街區拍。
開機釋出會後,就是殺牛宰羊,祭拜天地。丁零冷眼看著,張崢雲不信這個,但做得一步不錯,格外地道。他現在怕麻煩,能容忍的地方,就入鄉隨俗了。
在祭拜儀式上,丁零遇到了夏振一。
夏振一和他差不多年紀,中戲畢業,竹竿子一樣,手長腳長,看著是縮水版的張崢雲。這人演過張崢雲兩部電影,得過國際影帝,是張崢雲格外喜歡的一個年輕男演員。他不老,有點醜,很怪。
丁零認識他,兩人打了招呼。夏振一沒什麼心機,有話就往外說。他說他和新婚妻子在法國度蜜月,張崢雲一通電話要他回來,他就來了。來了也不知道做什麼。
他不知道,丁零一下子就知道了。
張崢雲不放心他,找了夏振一,是隨時要替換掉他。
丁零暗中咬了咬牙。他不氣,他覺得這很正常。如果他是張崢雲,他大概也會這麼做,有備無患。不過他是丁零,他就要讓張崢雲後悔。
這是部帶點荒誕色彩的民國戲。丁零演軍閥雲翔的乾兒子雲芝林,白嘉年演上海灘大流氓胡百尺。
開始,雲芝林還未成為軍閥乾兒子,只是個初來乍到的江湖藝人,仗著面貌英俊,口舌靈巧,討得不少婦人歡心。雲芝林看上了其中一個傾慕者——胡百尺的十三房姨太太。他初生之犢不畏虎,膽大包天,潛入小公館與十三姨私會。兩人纏綿悱惻之際,胡百尺到了。
第一場戲,便是“捉姦”和“審訊”。
開拍前,張崢雲將丁、白二人叫到面前,給了他們幾張剛打出來的稿紙。“我添了段,你們看看。”他說話口氣好像告知他們今晚番茄炒蛋裡多放了根蔥。白嘉年看完就尷尬地笑了,說:“胡百尺審訊雲芝林到一半,覺得他長相不錯,簡直比十三姨還精緻動人。這是怎麼回事?”
張崢雲說:“就是你說的這麼回事。之後別招呼人用棒刑,你把他抵在牆上,自己上。”
話說得這般露骨,白嘉年臉皮撐不住紅了。他演了幾十年戲,大傷小傷受過無數,“猥褻|男子”的戲碼,還是第一次。
他看看張崢雲和丁零。一個詢問地看著他,一個低頭沉思,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倒顯得他大驚小怪了。他一咬牙,決定豁出去了:“好,就這麼演。”
張崢雲點點頭,又問丁零:“你沒問題吧?”
丁零漠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也點點頭。
張崢雲覺得他和他知道的丁零不大一樣。怎麼說,金戈鐵甲,全副武裝,就等號角吹響,上陣殺人了般,全身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銳利的兵氣。
他又著意看了丁零一眼,說:“那你們先準備下。十五分鐘後開拍。”
十五分鐘後,一切就緒。
張崢雲喊“Action”。白嘉年不愧為影帝,馬上化身為一個文質彬彬的大流氓,含著瀟灑笑容,吐著謎樣言語,貓捉耗子般逗弄著嚇得半死的雲芝林。丁零竟也不輸給他,將個怕得要尿褲子、又要在心上人面前逞能的生嫩小子演得活靈活現。
審訊前半段,順利過了。
大家都知道第一場戲,有點測試高低的意思。白嘉年不功不過,不負眾望。丁零卻叫人驚喜。大概是這組裡從導演以下,就沒人對他抱過多大希望吧。
張崢雲暗中點點頭,很快進入審訊後半段。
夏振一為首,很多好奇的人擠了一屋子,伸著脖子看好戲。
白嘉年把丁零抵在牆上,一張老臉抹不開,說出來的臺詞也變了味。
丁零很想配合他,但無從配合起來。他自己心裡也尷尬非常。
NG多次,兩人始終進入不了狀況。
張崢雲解說了幾次,發現等於白說。白嘉年到後來連臺詞都忘了。
又一次NG後,白嘉年忽然放下丁零,黑著臉一聲不吭往外走。
張崢雲穩住眾人,跟著他出去。
白嘉年倚在街上拍戲用的一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