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莉憂心地站起來坐下,然後再站起來,可賽場如戰場,哪有戰鬥一半中場叫停的。
還有最後的勾手兩週跳,夏冰忍著越來越明顯的暈眩,深吸一口氣,外大一字滑行結束後加速準備最後的結尾。
他的目光掃過觀眾席,在那些模糊重疊的黑影中他看見熟悉的笑容,帶著薄荷清涼的味道掠過,讓他開始混沌的意識清醒了些。已經沒閒情分辨那是不是真實,周遭已經跟著頭頂的燈光旋轉起來,整個世界都要顛倒。
夏冰轉身,躍身而起,瞬間的脫離地心引力因為腳發力不足而失敗,他勉強穩住身體,在要跌倒時雙手撐住冰面,汗水已經遮蓋視線,從睫毛上滴落。他什麼都看不見,只憑藉著最後一點力氣站起來。
還沒結束,音樂還沒停,他要繼續!
夏冰站起來,他仰著頭望著周遭,所有聲音都亂糟糟的擠壓在耳膜裡,如魔咒般重重疊疊。眼前的光霧深不可測,一張張或哭或笑的臉擁擠在一起將他團團圍繞。
只有《希望》像是情人的手為他拂開雲霧,支撐著他站得挺直。
妙曼的小提琴音歸於沉寂,整場都屏息無聲。
最後的意識被黑暗吞沒,夏冰閉上眼,向後仰倒在冰面上。
賽場上頓時沸騰起來,評委們站起身來,探頭張望著夏冰情況。端莉他們衝上冰場,卻不敢亂動夏冰。只能蹲在旁邊不斷呼喚他的名字。醫護人員很快趕過來,將他抬上擔架。
比賽評分很快就整理出來,報幕員的聲音響徹整個體育館。但端莉他們顧不上這些,跟隨著擔架一起到醫務室。程卿也一臉焦急,端莉將他推開:“待會就該你了!別在這耽誤時間,快過去!”
“可是!”
“你再也沒用,趕緊著!”
程卿沒辦法,只好轉身先回賽場。
醫生緊急檢查,護士也舀著各種儀器轉來轉去。一個束小馬尾的護士著急地叫醫生:“病人手攥得太緊,沒辦法測量血壓啊!”
“我看看。”醫生扶著眼鏡過去:“病人手腳有點僵,幫他慢慢掰開。”
馬尾護士搖搖頭:“不行的,已經試過了沒有用!”
“醫生,病人出現休克狀態,沒有自主呼吸!”
“病人肌肉太過僵硬,藥物沒法順利注射!”
人們忙亂起來,小型人工呼吸器推來,抗休克藥物一支支擺在托盤上,可夏冰就像被冰層緊緊包裹住,任憑人們心焦如焚,他就是毫無反應,抵抗著任何幫助。
人群中有人走進來,他推開醫生跟護士,在責備聲中輕輕握住夏冰的手,他湊到夏冰耳邊,輕聲說:“放鬆一點,我在這裡,已經沒事了。比賽結束了。”
“喂!你是什麼人啊!這裡在急救,你快出去!”醫生大聲呵斥著來人。後者回頭手指往唇上一放,定定地看著醫生:“你們太吵了,他不喜歡。”
醫生一怔,還想要說什麼,就聽監看儀器的護士發出充滿歡愉地喊聲:“有反映了!病人呼吸跟心跳恢復了!”
醫生大驚,連忙指揮著助手們繼續搶救工作。一直緊攥的拳頭在來人的摩挲下緩緩鬆開,呼吸罩裡蒙上一層淡淡霧氣,胸膛也隨著有了微微起伏。護士們連忙測血壓的測血壓,打針的打針。也沒人在注意那個一直半蹲半跪在床邊的青年。
他輕輕摸著夏冰的額頭,一直重複著呢喃:“很快就好了,你滑得很棒,我都看到了,我為你驕傲!”
半小時後,醫生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已經完全沒事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一直圍在門口的端莉他們鬆口氣,想要走進來卻被護士往外推:“病人需要靜養,你們都出去。還有你,你也出去。”有人開始拉扯半跪在床頭的青年。後者站起來,轉過身。
端莉愣了下:“林恩?你怎麼在這?你不是有音樂活動嗎?”
林恩笑了笑:“我想看學長的決賽就飛回來了。可以讓我留在這嗎?”
所有人看向醫生,後者扶了扶眼鏡,沉吟了下說:“只能留一個人,而且要絕對安靜,不能吵到病人。他現在需要靜養。”
“那我留下吧,教練你們還要觀看比賽,做記錄,這裡交給我就行了。”林恩的建議合理而自然,端莉他們也就沒多堅持。
護士最後檢查過各項儀器後也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林恩重新回到夏冰床前,半跪下將額頭貼在他的手背上。後怕襲來,微微顫抖在林恩背脊上疾馳,他低低吐口氣,終於放鬆下來,整個人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