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典的爆發還未完全,奮力甩手道:“你走開,我不用你們輪流來可憐我!”
衛明站得離他很近,一不留神、上腹部就被他結結實實地抽了一記,疼得他捂住肚子“哎喲”了一聲。
奚典一怔。
“沒事。”衛明連連衝他擺手、也不管他看得見看不見。
這麼個小插曲讓奚典的怒火熄滅了不少,而且一番爆發也耗費了不少本就不多的體力。他靠回椅背裡、後腦勺抵著牆低低地道:“對不起……別和盲人計較。”
“靠!”一聽這話,衛明暴跳如雷了。“你非要一口一個盲人地提醒自己、提醒身邊的人你看不見嗎?我知道你是個盲人,麻煩你別他媽有事沒事地拿這點出來說事好不好?我還是孤兒呢!你跟我比悽慘?”他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喝道:“從小學五年級就開始靠救濟金吃飯,困難的時候連著一個多禮拜就著一瓶醬菜天天喝粥、頓頓喝粥,連著四五年到陌生人家裡吃年夜飯,這種日子你過過嗎?你知道我這輩子給多少個人鞠過躬、在我媽的靈堂上給多少個人磕過頭?你知不知道別人教我和我姐姐每次在收到捐款捐物的時候都要給別人鞠九十度的躬,因為人家是我們的恩人?!”隨著最後這句吼出來,他的心口驟然穿透、現出了一個前後對穿的大窟窿。
奚典怔怔地面對著他。雖然看不見衛明的表情,但此時此刻他完全可以想象一張滿是不甘卻又無奈、痛苦而且失落的表情的臉。於是,他的心有點痛了。
看到自己映在奚典微仰的太陽鏡片上鬚髮皆張的樣子,衛明自己也有點被嚇到了……這些話他從未跟任何人提過啊!於是他退後一步,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搖頭道:“算了,都過去了。有好日子過的時候就該太太平平地過下去。誰都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長,所以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別一天到晚地自怨自艾。”
沉默。偌大的包廂裡一片死寂。
“走了好嗎?”衛明往前挪了挪,輕輕戳了戳奚典的胳膊。“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奚典愣了片刻,嘴角彎了起來。
看他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表情,衛明忍不住又皺眉了。“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別耍小性子了。回家吧,該吃藥吃藥、該睡覺睡覺!”
耍小性子?奚典訝然。他這是在耍小性子嗎?“你先走。”他輕輕擺手。
“你……”衛明剛要再發飆,但被奚典輕聲打斷了。
“我們不認識的,忘了嗎?”
“……!”衛明無語了。
“出去的時候幫我把葉梓叫進來……別讓童遙進來。”
“哦!”衛明點點頭、轉身就走,可走了幾步又停下、問:“你回你自己家吧?”他不知道葉梓是不是因為事先得到訊息、已經搬走了,房子有沒有收拾乾淨整潔、適合奚典回去了。
“嗯!”奚典的嘴角彎得更高了。“我們回家見。”
嗯?衛明覺得他這話聽起來有點曖昧兮兮的、很容易引起歧義,忍不住使勁揉了揉鼻子……他們又不是什麼地下小夫妻,幹嘛要說這種約定一樣的話?我們回家見?哎喲,不行了!他暗自抖了抖,趕緊拔腿走人。
衛明很婉轉但很堅決地拒絕了童遙要開車送他回家的提議,急匆匆地乘地鐵回了家。路上還是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奚典,得知他已經坐在葉梓的車上、正在回家的路上,這才放心了點。因為他們半路上還要停車買藥,所以結果還是他先到的家。飛快地衝了個澡之後,他就急吼吼地衝上久違的陽臺,看到樓下的屋子裡已經亮起了燈光,樂了。扭頭衝回屋裡套上衣褲鞋襪就想下樓,忽然想到電話還沒換、又手腳麻利地換了,這才噔噔噔地跑下了樓。他一邊下樓一邊暗自慶幸自己的英明……還好沒去把這個無繩電話給退了。
來給他看門的是葉梓。
衛明沒好氣地甩了個大白眼給他。
葉梓知道他瞪自己是為了什麼,委屈地扁扁嘴、壓低嗓音道:“是團裡的任務,我事先也不知道會有那麼多人。而且他也沒說他生病了呀!”
衛明懶得跟他糾纏,而且早在“望星空”的時候他就猜到他肯定免不了被奚典訓斥,所以這會兒也沒必要再加重他的負疚感了,於是自顧自換了雙拖鞋就朝屋裡走去。
“誒!”葉梓拉住他。“你能不能幫我看著他?明天上午團裡有個採訪,我一大早就要去呢!”
“行!”衛明二話不說地點頭。
葉梓沒有放手,揚了揚下巴朝樓頂示意。“你大姐明天來嗎?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