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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看來,黎耀祖要先自己一步去探望她了。

想到黎耀祖,秦曉心中一陣刺痛,那些決絕的話言猶在耳,如利刃剜心。雖然早料到會有那麼一天,待到真正面對時,黎耀祖怨懟的眼眸仍帶給他猝不及防的打擊。即便如此,他自始至終沒有想過背叛,雖然壓抑感情要比壓抑痛苦困難百倍,但他做到了,他無愧於九泉之下的養父,無愧於軍統局的栽培。這世上,他最感有愧的人,是帶給他無限溫情的黎耀祖。但時勢幫了他,如果不是軍統局決定放棄提籃橋監獄,他不會收買看守和獄醫把黎耀祖救出來。

已經決定等他20年了,沒想到突變的形勢暗中成全了他。他相信,這次國民政府從重慶撤往臺灣,必定如當年從南京撤往重慶一樣,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加之他的特工身份,既然能從重慶派到淪陷的上海,不日一定有機會由臺灣派回大陸。那時的黎耀祖已不再是漢奸,也不再與自己的身份有衝突,終於可以坦誠地面對他,不再有任何隱瞞地和他重新開始。每思及此,秦曉便難掩心中的喜悅,眉梢眼角皆堆滿笑意。耀祖一定會再次相信我的,因為,他從不忍讓我難過。

秦曉沒想到這次的撤離竟成了隔絕。當“反攻大陸”四字從軍界政界的會議中轉移到街頭商販的口中時,國防部保密局再次改組,秦曉脫下了軍裝。

“放心好了,這種刷子很結實的,包你用到反攻大陸都不會壞!”秦曉繞開喋喋不休向他推銷的小販,露出淒涼的笑。

大陸,黎耀祖,音信全無。兩個成年人,竟再一次失散了。

他踉蹌地走在臺北街頭,如同當年那個十二歲的無助少年,在熱鬧的花市走失了,在擁擠的人群中蹣跚。

數年後,因小報上一張蝴蝶蘭的照片,秦曉離開臺北搬至臺東縣賓朗村。幾年下來,他學會了蝴蝶蘭的栽培技術,開始大量種植這種與大陸的蝴蝶花同樣因花姿形似飛舞的蛾蝶而得名的花卉。

每年2到5月的花盛之時,秦曉便會整日地坐在蘭圃裡,慢慢啜飲著福鹿茶,看著那一簇簇色彩斑斕、迎風起舞的蝴蝶蘭,彷彿又回到了上海的黎公館。隱隱看到一個人影向他走來,步幅很大,速度很快,齊整的頭髮垂下一綹,輕拂著光潔的額頭……

“要我幫你洗手嗎?”戲謔帶笑的語聲自風中傳來。

秦曉淺笑著舉起雙臂,杯盞落地的聲音打斷他翻轉手掌的動作,再抬頭,人影已消失無蹤。乾淨的雙手,已不復當年的白皙修長。鼓出的青色血管,粗大的骨節,證明著歲月的流逝。他已是鬢髮染霜的老人了,人們對他的稱呼早已從“先生”改為“老先生”。

雙手矇住了臉,蒼老的聲音和著淚自指縫間傳出:“三十多年了,我,還在等你……”

1988年元旦,開放大陸探親的訊息傳開,秦曉喝醉了。醉眼朦朧中,他將半瓶老酒統統倒進一盆白色的蝴蝶蘭裡。蘭圃裡的工人笑了:“秦老先生若是酒醒了,看到醉死的蘭花,怕是要心疼死了!”

尋找方大姐的信有了迴音:原址經過改建,居民早已搬遷,查無此人。

秦曉開始透過各種尋親機構尋找黎耀祖。中國中央電視臺國際頻道“天涯共此時”節目每期最後播出的尋親名單裡,都會有這樣一條:秦曉尋親人黎耀祖。你對我說過,等我,信我。我對你說過,等你,信我。我還在等你。

電視臺的尋親告示已經到期,秦曉未得到任何有關黎耀祖的訊息。電視臺的回信稱:因為尋親的人很多,我們目前只能為您做這些。您不妨再試試其他方法。請千萬不要放棄,您和您的親人一定有團聚的那一天。

秦曉笑了,耀祖一定氣我這麼久不去找他,故意不肯出現。他從來沒跟我耍過少爺脾氣,這次一定想整我個夠本兒。只是,你不要氣得太久,我們已經六十多歲了,我怕我活不到你肯相信我的那一天。

他幾乎動用了這些年來銷售蘭花的全部積蓄,在大陸興建了多家孤兒院和敬老院。建立孤兒院是希望能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小石頭們一個溫暖的家,開辦敬老院是因為他想起了鄧墨雲沒有子女的妻妾。

但是,他頻繁往來於兩岸,仍然沒有黎耀祖的任何訊息。

又一家養老院在北京郊區落成,恰逢秦曉到北京臺胞尋親辦公室瞭解情況,院長誠邀他來視察。難以推辭之下,他只得答應。

房山蝴蝶花敬老院是一排紅磚的平房,獨立的供暖和供水滿足了老人們的生活條件,有很大的院子可做活動場所,看護人員有相當一部分是護校畢業。秦曉對此很滿意。院長向他介紹著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