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暫時保住了。
“我當你說那事呢,就那事啊!哥哥唉,您就別提了成不?!您一提,我這小心臟就堵的荒啊。”花七點了支菸,長長嘆了口氣,裝模作樣的抹了把淚,“您知道十三少今年幾歲嗎?整整六歲!六歲啊!我他媽的算那一門子的保鏢啊,整一保姆!還他媽是學前班的!這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整一逼良為娼的舊社會!我……”
我踹花七第二腳,順便剝削了他的煙。不是我故意欺負他,只是花七有那毛病,如果我不讓他停下來,他能一口氣說到明天早晨!
“那不也挺好,總比你小子一天到晚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到處砍人強吧!”
“你說的這話也在理。”花七坐起來,另拿出一支叼上,沒摸火,頭一低,對著我唇上的煙直接點上。他靠的有點近,讓我有些不自然。火光中,花七的那雙桃花眼卻透著幾分無奈與哀傷。看的讓人有些心疼。他仰頭,看著夜空,吐了個眼圈。“楊湛,還記得藺大偉嗎?”
“記得。”我對著天空,慢慢伸出右手。淡淡地月光,透過指縫,撫上我的臉。明明不是冬季,我卻突然有了徹骨的寒意。我用力的閉上眼睛。
“是不是話比你還多的那個?”
“什麼叫話比我還多?你啊,不損我你就那麼難受?!”也許是我的錯覺,雖然花七在笑罵著,可我就是覺得他眼睛裡似乎有一層薄薄的水霧。
“你知道嗎?我是親眼看著他被追上,看著十幾把刀砍翻,卻一點辦法沒有!”
“那不是你的錯。”
我並不是在安慰花七,我只是在陳述一個實際,我們這種人的命,有時候,連螻蟻都不如。
“對,不是我的錯。”花七手那麼揮了下,做了個沒有任何意義的手勢。水霧終於集結成淚,順著花七的眼角一滴滴滑落。
“陳志飛,就是老和你做對的那個陳五,本來上車的時候還有氣,可是傷太重了。血就像開了龍頭的自來水一樣,不停地往外湧。我怎麼按也按不住。本來,我是想送他去醫院,可是他們不讓。他們說,去了醫院,警察就知道了。所以,沒過多久,陳五也死了。死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不停的說,他很害怕!他說他怕。他害怕。”
花七胡亂的揉了揉了眼睛,回頭看著我,似乎要笑,淚水卻流的更快。“他怕!你知道麼?!我更怕啊!他那血就好像是水管子一樣,我怎麼也止不住。現在好像都還有那種味道。他媽的!”
我伸出手,抱住花七。深秋的夜,我們需要彼此的體溫取暖。忘記是誰說過的一句話:我們憎恨死亡;但死亡永遠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遠。
“另外幾個怎麼死的,我走的早,沒看見。不過後來聽人說,最小的那個,還沒我們大!為什麼?你說為什麼我們要死?為什麼我們這種人想活下來他媽的就這麼難?!我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你知道嗎?楊湛,陳五死的時候,我真的好怕,怕的就要死了。我怕我下次沒這次的這麼好運,我怕下次死的那個人就是我,我才十五歲,我真的不想死!”
“已經過去了。沒事了!”我緊緊擁住泣不成聲的花七。幾乎完全相同的人生,使得他的每一絲痛苦與憤怒都讓我感同身受。花七,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結束了。從明天起,我們就都會有不一樣的人生。我們不用在直接面對死亡。我們解脫了。你。和我。
又過了很久,花七終於平靜下來,我鬆開手,點了支菸,吸了兩口,遞給他。
“楊湛,謝謝你。”
“謝什麼?”
“謝謝你的擁抱。我沒想到你能抱我啊。呵呵,這是你離我最近的一次。”
“是麼?還可以更近。”於是,我抬腿,第三次踹他。
“關於你要去當保姆的那個十三少……”
聽到‘保姆’兩字,花七眼睛又是一紅。怕他再哭出來,我敢緊改口。“關於你要去當保鏢的那個十三少,我聽過一些傳聞,說是幾個兒子當中,這個是最像他的。趙復最疼的就是這個。將來,和聯社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你加把油,跟著他好好混,沒準未來的和聯社的第二把交椅就是你的!”
“活到那一天再說吧!那你呢,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以後的事,當然以後再說。”
我笑。我不打算告訴花七幾個小時後,我將以緝毒英雄遺孤的身份進入警察學校。倒不是怕他出賣我,而是怕他知道我去做臥底這樣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後會哭個沒完。我討厭眼淚。雖然花七哭起來並不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