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錢,其實是給吳博輝的,對不對?”
“是。”程秀珊點頭承認,“博輝等於打兩份工,那是他另一份工作的收入。”
“那為什麼要把錢打到你賬戶上?”
“是博輝的意思,”程秀珊微微顰眉,目光憂傷悠遠,啞聲說,“博輝說,我是他最信得過的人,他不想別人知道他還接兼職,這違反醫院規定,被發現要炒魷魚的。但其實……”
“其實什麼?”黎承睿耐心而平和地問,“是不是你覺得這個理由不太可信?”
程秀珊瞥了他一眼,露出一絲苦笑說:“還是你瞭解我。沒錯,我是覺得怪怪的,我甚至懷疑過,他是不是借我洗錢,但我又很清楚,他不是這種人。”
“他所謂的兼職是什麼?”
“也是做醫生,好像是給有錢人做私人醫生那種,”程秀珊搖頭說,“但他從沒告訴我具體是誰僱傭他。”
“難道一點資訊都不透露?”黎承睿皺眉問,“比如他怎麼會認識這個有錢人?他是不是以前讀書就受過對方的資助?”
程秀珊頓了頓,想了一會說:“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博輝是曾經提過他讀書那會的事,他說他很早就出來打工,幸好東家夠慷慨肯借錢給他,不然學費都付不起。”
黎承睿點點頭,問:“看來這位好東家一直對他多方關照,一直到今天還這樣。”
“不是一直,”程秀珊說,“我剛剛認識博輝的時候,他還沒有做兼職。”
她似乎一下想起自己曾經撒過的謊,臉上顯出一絲尷尬。
黎承睿卻像忘記了一樣,輕描淡寫地問:“你怎麼確定?”
“因為,他那時候,很多時間陪我,近這兩年才……”程秀珊住了口,瞥了眼黎承睿,忽然像豁出去那樣,慘淡一笑說,“阿睿,對不住,我騙了你,我其實跟博輝認識了有四年,我騙了你,老天現在給我報應了,如果早知他會這麼早走,我就不會那麼自私,都是我的錯,我太在乎自己的感受,我只考慮我面上好不好看,我從來沒替他想想,更加沒替你想過,我有報應了,看見沒,我報應的就是,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他那麼在乎我,再也不會有……”
她的聲音太悽楚哀傷,卻偏偏一滴眼淚也不曾落下。黎承睿此刻倒寧願她痛哭一場,總好過這麼萬念俱灰的腔調。他心裡一痛,搖頭說:“珊,你別這麼說,不關你的事,不要這麼自責。”
程秀珊閉上眼,卻又睜開,強笑說:“博輝是好人,是我認識心地最好的人,他出個門,見到街上的貓貓狗狗,都會特地跑去買貓糧狗糧餵它們,逢年過節他都是在信義會那邊做義工,平時在醫院上班,幫過的人,救過的人不知多少,他不該死得那麼慘。”
“珊姐,節哀順變,我們會盡力抓到兇手的。”周敏筠紅著眼睛對她說。
“我總是覺得,博輝並不是真心實意要做那份兼職,”程秀珊垂頭想了想說,“他跟我提過,等存夠錢還完人情就不做了。”
黎承睿問:“人情?”
程秀珊點頭說:“對方畢竟借錢供他讀書啊。”
黃品錫問:“阿珊,你再想想,吳博輝有沒有給你提供過聘請他的人任何其他的資訊?”
程秀珊仔細想了想,搖頭說:“沒有。但我知道,他每次回來總是很累,會給我打電話,說工作好辛苦。”
“他在醫院的工作跟你抱怨過嗎?”
“那倒沒有。”程秀珊搖頭。
“最後一個問題,我看見你賬戶上那些錢又轉走了,轉哪去了?”
程秀珊低頭,沉默了很久才啞聲說:“我們拿去投資基金。原本是想賺多點,然後把錢用來資助內地需要手術的貧困兒童。但博輝走得這麼急,我,我一個人,我昨天就把基金全賣了,都捐給慈善總會。人都死了,攬著那些錢還有什麼意思?”
黎承睿良久說不出話來,他看著對面的程秀珊,忽然想如果那時候他跟她不早早確立戀愛關係就好了,他們可以做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可以分享彼此各自的戀情,那樣的話,程秀珊跟吳博輝會順理成章走在一起,而他們也能過上一天堂堂正正的情侶生活。
那樣的話,也許人生就不會有這麼大的遺憾。
這種大到無法彌補的遺憾。
程秀珊是被她的家人接走的,她跟黎承睿一樣,上頭也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此刻來的是程秀珊的大姐,她過來攙扶自己的妹妹離去時,抱歉地看了黎承睿一眼,衝他點了點頭。
她跟黎承睿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