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避,可是記憶仍然不肯放過他,過了這麼些年還是不肯褪色,還是鮮明一路昨日,他三步做兩步地開了車門,鑽進去,迅速踩了油門衝出去。
這時大門那迎面突然走來幾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黎承睿的車子險些朝他們撞去,幸虧他反應夠快,方向盤打橫,車子緊急偏向另一邊,他新買的這輛越野車效能卓著,及時剎住,一聲尖響後,車子在離大門欄杆一公分處停住。黎承睿鬆了一口氣,幸好沒撞上人,更加沒撞爛新界北警署的大門,不然就算有八輩子老交情也非得折了不可。
他聽見那幾個人不滿的抱怨和喝罵聲,於情於理他都該下車道歉。於是黎承睿抓抓頭髮,開了車門下來,這才發現這是兩對奇怪的組合,當前的兩個老年婦女一個手捧遺像,一個哭哭啼啼,他們身邊各有一名年輕男子攙扶,黎承睿望過去,突然間覺得呼吸維艱,心臟在瞬間像被人緊急按停。
儘管隔了有十幾米,儘管當中隔了有五年,可他還是一下認出了左邊那個年輕人。他長高了,臉型拉長,下巴弧線更顯精緻絕倫,雙腿筆直有力,他的衣著仍然很普通,髮型仍然只要整潔不講時尚,可是他整個人與以前相比,卻如寶玉新成,潤澤俊美,少年時代的懵懂神色一去不返,他顧盼之間,如明珠光暈,熠熠生輝。
那是林翊,他仍然如第一次相遇那樣,只需驚鴻一瞥,便已驚濤駭浪。
林翊,他的小翊,黎承睿愣愣地看著他,幾乎挪不開眼,他在這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他想這是在做夢麼?因為想得太多,所以禁不住描摹他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可真等他站在面前,黎承睿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真實感。
他情不自禁地朝林翊走過去,他早已知道必然如此。
可是林翊卻像不認識他一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轉開視線,他低頭對手捧遺像的老女人說了什麼,對方不再責罵黎承睿,只是怒瞪了他一眼,然後帶著幾個人朝警局走去。
林翊轉身的時候完全沒有再看黎承睿一眼,連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有外露,從頭到尾,他就如看一個陌生人那般。
黎承睿的腳步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84、重逢(三)
84、重逢(三)
黎承睿目送林翊漸行漸遠,直到他進入建築物完全看不見人為止。
他渾身微微發抖;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從乍然重逢的震撼中拉回理智;他抖著手想找煙;摸了摸全身口袋;才發現煙早已抽完。
這幾年煙癮變大,他所在的辦公室樓層因此僻出一間專門的吸菸室。
有時候心裡空洞得抵不住,就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
黎承睿仰頭看天;天色很藍,是香港秋冬天氣中常見的晴空萬里,純粹的藍色漚染了他的眼睛;天空高遠;白雲如絮,光線太亮,以至於他感到眼睛酸澀。
已經五年,原來,已經過了五年。
他的男孩長大了,他已經懂得將站在自己對立面的人視而不見,五年前他衝男孩說,從今以後,再不相識,五年後男孩實踐了他的要求,從理智上講,他做得很對。
做得很對。
黎承睿微微閉上眼對自己說,痛苦是必須的,這就是選擇的代價,這種宛若舊傷口裂開一般的疼痛,只是一個需要經歷的過程,過去了就好。
過去了,也許有天能真正走到林翊面前,直視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龐,輕聲問一句還好嗎,然後從心裡祝福他快樂健康。
可是為什麼這種疼痛老也沒有過去?它就如被人重新狠狠劈了一刀,新傷舊痂混在一塊,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電話響了,他做了一下深呼吸,才斷然接通,有些倉惶地“喂”了一聲。
“阿頭,事情有變。”阿Sam口氣中帶著懊惱,“不知道誰走漏了訊息,老鼠黃的詐騙案中上吊自殺的那個阿伯家人捧著遺像鬧了上來,我剛剛跟他談好了交易,他指控金彪,我們這邊給他銷案放人,現在這樣可怎麼辦?”
黎承睿心裡一跳,嚴厲地問:“訊息走漏到什麼程度?”
“苦主現在知道老鼠黃被我們抓到,吵著要他出來償命。人證物證都在,我怕我們這麼放人,對受害人交代不過去。”
黎承睿微一沉吟,立即想到剛剛看到的林翊,他幾乎可以斷定,捧著遺像鬧事的,應該就是林翊攙扶的那位老婦人。只是不知道林翊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為什麼會眾目睽睽地參與進來,這根本不符合他策劃那幾起謀殺案中表現的周密和冷酷。
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