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證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黎承睿頭也不回,艱難地往外吐出字,“我不信你,樺哥,對不起,我不能就這麼信你。”
80、第 80 章
這個晚上;黎承睿把自己鎖在警局辦公室裡,對著電腦看了一晚上。
直到黃品錫突然闖了進來,他才抬起頭;睜著疲憊的雙眼,渾渾噩噩地問:“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該我問你;你怎麼突然回來?你不是正在休假?”黃品錫皺眉看他。
“哦,”黎承睿呆滯地點了點頭;看了看窗外;這才發現;天色早已大亮;外面的大辦公室熙熙攘攘;同事們已經陸續上班。
“幾點了?”他問。
“八點五十。”黃品錫看了看錶,擔憂地問,“你不會一晚上都在這吧?”
黎承睿揉了揉臉頰,甩甩頭,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儘量用平靜的口吻說:“幾天沒回來,有點掛念手上的工作而已。”
“阿睿,你臉色很差,沒事吧……”黃品錫狐疑地盯著他,“有事不怕講的,兄弟們都撐你。”
黎承睿勉強扯了扯嘴角說:“沒事,勞煩你幫我弄杯咖啡,齋的就行,不加糖不加奶。”
黃品錫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黎承睿目送他離開,不動聲色地刪掉了自己電腦的查詢記錄,利落地關了電腦,然後站了起來,趁著人還沒到齊,走出了辦公室。
他每走一步都覺得像踩在破棉絮中,渾身像別人從脊柱處抽取了支撐這個身軀的力量,從辦公室走到停車場居然令他冒出虛弱的冷汗。黎承睿閉上眼喘了喘氣,又睜開眼,鑽進車子發動汽車,朝一個地方開去。
他徹夜查了阿凌的檔案,包括他的自殺鑑定,十六歲的少年被官方認定從三十層高的樓上跳樓自殺,在他剛過完自己生日沒幾天,這個樂天爽朗,照片上一派陽光健康的男孩被一錘定音死於自己厭倦了自己的生命。
那個自殺認定做得很粗糙,可是他與重案組的同事卻從未懷疑過,因為他們都先入為主了,他們事先知道少年曾經遭受慘無人道的**,他們潛意識裡都以為人在被那樣對待後不想活了是正常的。
可是直到真正認真端詳阿凌的照片,看到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洋溢的蓬勃生氣,黎承睿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厲害。
阿凌就像會自我發光的溫暖所在,笑容可掬,感染力極強,笑起來嘴角甚至有天然的彎度和小酒窩,這是一個單看笑容就能令人心生好感的年輕人,如果他還活著,他想必會很慷慨地將笑容贈送給許多人。
這樣的少年怎麼會想死?
可是因為兩個衣冠禽獸的行為他受盡折磨,因為一場警方與黑幫的私下交易,這個少年甚至被剝奪了沉冤得雪的機會。
黎承睿通宵將連環兇殺案的全部檔案都調出看,包括許多後來用不上的證據,許多他之前沒留意的細節因為換了思路突然都能被得以連貫。他還看了當初從鄭明修那搜到的影片,那裡面記錄了這兩個變態如何非人地對待一個未成年人。黎承睿渾身顫抖,他明白了為什麼像黃品錫看了會心懷惻隱,而冷靜到冷酷如席一樺,看了少年的屍體也會愧疚滿懷。
他們無論如何都是**,有些犯罪,針對婦孺,針對未成年人,總是能挑起執法者最基本的是非觀。
席一樺沒有撒謊,黎承睿認識了他幾十年,其實心裡清清楚楚他沒有撒謊。
可是有人在撒謊。
那個人,就跟騙他有去上學其實逃課,騙他有在吃飯其實偏食一樣,輕輕巧巧,不費難度地騙了他。
也許在那個少年心底,這樣嚴重的事,撒起謊來就跟無關緊要的瑣事一樣,沒什麼大不了?
黎承睿心底一片冰涼,他不著邊際地想,原來人痛苦到極致是這樣,真正的絕望並不是帶來嚎啕大哭或者捶胸頓足,而是帶來一片無聲無息的靜默,從內在到外在,一點點枯萎,一點點無望。
他還有最後幾件事情要求證,他行屍走肉一樣開車直接奔往赤柱監獄,莊翌晨在那服刑。
他用了點關係才見到莊翌晨。監獄那邊以為他有案情要問,單獨給了他一間會客室,黎承睿再見到莊翌晨,發現他除了頭髮理得可笑,身上的囚服樣式難看以外,這位洪門掌舵人氣勢絲毫不減,或許因為在監獄裡需要震懾其他犯人,他看起來比在監獄外戾氣更重。
但他一看到黎承睿就笑了,像個老熟人一樣隨隨便便坐下,舉起戴手銬的手打招呼:“黎sir,今天怎麼這麼難得來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