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去外面走走,你跟我們一起嗎?”
“二人世界當電燈泡是要被爆頭的,”我慢吞吞地坐起來穿上衣服,時辰還早,外面天色卻已暗了,微黃的天色沉得像是要即刻傾塌下來。
老媽笑了一聲就帶上了房門出去了。
我慢慢慢慢閉上眼睛。
多正常的交談,但如果仔細打量她臉上和我臉上的神色,就會發現其中彼此的小心翼翼。
我沒開暖氣,穿著單薄的單衣很快就覺得手腳冰涼。
拿起枕頭底下的手機,開啟簡訊介面,又忍不住開啟胥雙昨天發給我的一條簡訊。
“新年快樂!祝夫妻生活性福=皿=哦對了下次叫你哥買點飲料涼白開什麼的簡直是太無趣了,哦對了你哥那天還說了一句什麼話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說因為現在大概是句廢話了吧呵呵呵呵呵你求我呀求我呀。”
“新年快樂。告訴我。”
“他說,現在連他都不覺得他能照顧好你。傻妹子你把他嚇壞了哈哈哈哈哈他怎麼罰你的?皮鞭?灌【原諒一個腐女的黃暴】腸滴【黃暴二次】蠟?”
是沉默不回應。對彼此來說,最可怕的懲罰。
我恍然看到許之杭的樣子,波瀾不驚的表情,沉穩平靜的語調,灼熱不安的溫度,還有我差點就要忽略的,他強撐著的一瞬間的崩潰。
我的腦中又想起他叫“徐之源”時的語調,咬字微微用力,帶著點縱容的尾音。
“徐之源在家嗎?”我像是被人突如其來地打了一拳,大腦一片空白。我在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全身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然而那個聲音我怎麼都不會記錯。
“他……他不在,去外面了,”老媽的聲音帶著一種緊繃感,“小杭進來坐,坐。”
我幾乎可以想象到許之杭微微禮貌地笑著帶上了身後的門,彎腰換上拖鞋把鞋子放到鞋櫃裡,然後笑著開口:“阿姨新年好。”
我如同著了魔一般坐起來,默聲不語地換上衣服走到門邊。
屋子裡很靜,靜得可以清楚地聽見腳步聲,杯子器皿的輕輕碰撞聲。
“小杭,”老媽的聲音率先響起,“源源的事……阿姨要向你道歉了,困擾了你很久吧,小孩子心性,你別當真。”
小孩子心性……嗎,到頭來還是這樣。
“阿姨,”許之杭似乎笑了笑,“我沒有。”
一瞬間我完全沒有感覺,像是突然間了無生機的木偶。
我慢慢把頭靠在門上,仰著頭看天花板上飄落的塵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是我想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想想,”但緊接著下一秒,許之杭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他大概是怨我的,我招惹了他又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很可恥也很自私。”
母親的聲音在一瞬間張皇起來:“小杭,你在說什麼?”
“我從小就羨慕他,阿姨和叔叔對他很好,我自尊心強,想到我父親是個同性戀就覺得難受,”許之杭頓了頓,“這樣的我卻偏偏對他生了心思,當初出國留學,就是為了躲他。直到現在才明白當初犯了一個怎樣的錯,想補救時卻處處不得章法。”
“阿姨,我小時候和您最親,私心底下把你當做最親的家人,現在跟您坦白,您不願再見我也好,厭惡我也罷,是我對不住您,我可以再不出現在您面前。我只是放不下徐之源,就算知道為了他好也該讓他找個女朋友過見得了光的日子,我也只是放不下他。”
母親的聲音不可掩飾地抖了起來:“小杭你還年輕……“
“我說到底不過是個普通人,”許之杭的聲音也有些不穩,“我知道我一輩子都對不起您。”
他連說幾個對不起,疲憊得像是要哭出來。
而我僵直地倚在門上,任心中的潮水將我淹沒。
“小杭你……現在對我說這些想怎麼樣呢?”
許之杭低低的聲音很久才響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從未聽過許之杭這樣的語調,那幾個字像是硬生生從喉間擠了出來,乾澀而厚重。像是外面的不見天日。
母親啞然。
我突然間爆發出一聲嚎啕,這聲哭聲像是開啟了一個閘門,突如其來的情緒幾乎把我的胸腔塞滿,我拼命想遏止住這股可怕的勢頭,可是根本沒有用,那麼多天來流不出來的眼淚這個時候像是決堤了一般,拼了命地往外湧。涕泗橫流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很狼狽,狼狽得我用袖子去堵眼淚鼻涕時,毫不留情地溼了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