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殫精竭慮多年,為了江予的事經常徹夜難眠,眼看著人一天天消瘦下去。現在又遭受如此打擊,早已是油盡燈枯,很快便倒了下去。
最後他只覺得釋然,沒有一絲怨念。他閉上眼睛,彷彿回到了江予幼時,穿著道服的小孩面色紅潤喜氣洋洋地從車上跳下來然後撲到他懷裡一陣猛蹭,天色大好,莊園玫瑰開得正盛。他笑著,終還是流下了眼淚。
只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他一夢大醒,回到了當年,在一個陌生女人床上醒來。當他見鬼了一般穿好衣服瘋狂衝出女人屋子飛快打車回家看到大腹便便的蔣怡時,終於跪在地上忍不住痛哭失聲。
還能再見你一面啊,臭小子!
老天爺,到底還是待他不薄的。
只是,那纏繞在他命脊上的詛咒似乎也跟著他一起輪迴。
55迷境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躺在一條翻滾在巨浪中的小船上;顛簸不息。他渾身疼得厲害;雙眼卻猶如有千斤重,無法睜開。天旋地轉的感覺讓他有種隨時可能吐出一大堆汙穢之物的錯覺。
耳邊是電視機訊號斷開的沙沙聲響,他腦海裡閃過一幀又一幀的影像,可是那影像卻又來的模糊不清無法辨別。他只能聽到越來越吵鬧的沙沙聲以及彷彿從天外世界傳來的飄渺之音。
很難受,很疼。張嘴呼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絲絲絕望逐漸蔓延整個身體。
他也不知道這樣子究竟持續了多久,他只記得等他疼痛得整個腦袋都已經麻木無法再感知任何東西時,他睜開了雙眼,入目的是無邊無盡繚繞灰霧。
身下是冰涼的觸感。他顫動手指;五感漸漸恢復;四肢的控制權也逐漸迴歸大腦。他咬牙在渾身如被卡車碾壓過的疼痛中慢慢站起身。充斥於四周的灰霧彷彿活了一般;曖昧妖嬈地纏繞在他手指,耳旁。幾絲涼意順著灰霧纏繞處送進身體,疼痛感也似乎不再那麼強烈。他慢慢眨眼,黑色眼瞳裡依舊只是那一片灰茫茫。但他又彷彿是透過這厚重的灰霧看穿遠處,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他邁動雙腿往前走,他不知道他前進的是什麼方向,但是潛意識裡他知道就是往這個方向走,沒有錯。
這裡時間停滯,空間不再變幻。似乎不管他走多久,相伴而行的只有讓人感到絕望的無邊灰霧。
然後他聽到淙淙流水聲,迎面微風拂來,灰霧在這輕柔的微風中盡數消散。清空的視野裡出現了一條流淌著黑色液體的河流,嘻嘻鬧鬧,奔流不息。沒有起始,沒有盡頭。
河邊站著一人,背影挺拔,身上穿著藍白相間厚重賽車服。那人轉過身來,清朗面龐帶著笑。
“你來啦。”那人的聲音健氣而又充滿朝氣。
他沒有答話,任那人繼續說下去。
“我原本以為我至少還得再等幾十年的,沒想到你卻這麼早來。哎,活得沒意思嗎。”
“我不這麼覺得,我覺得活著是人最大的幸事。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你得到什麼失去什麼,死掉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那人又笑起來,笑意卻慼慼。
那人朝他招手,他走到那人身邊。那人指揮著他一起蹲在河邊,那人纖長手指在河面輕輕劃出一個圈,圈裡的黑色液體驟然褪去,透亮如明鏡。一幅幅曾經的畫面放電影一般在這明鏡上緩緩流過。
他的目光落在明鏡的影像上,那一幀幀閃過的畫面他分明覺得熟悉萬分卻奈何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他心中澀然,驀地悲傷起來。
“我啊,有時候也覺得活得累,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結束生命。我想活下去,想一直一直活下去。”
“你看他是個笨蛋吧,明明就是有那麼多話要跟我說,可他就是要憋在心底要我猜。他以為我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那人輕笑,聲音卻在發顫。
“你看他總是偷偷摸摸地對我好生怕被我知道似得,你看他總是說著為我好為我好卻讓我那麼難受……”
“你看我這麼壞心眼,我知道他肯定捨不得我,一定不會讓我遠離賽車的,可我還是對他說了那麼重的話。我那麼貪心,什麼都不想失去。我想要他的愛,也不想放棄賽車,所以老天註定要我失去這一切。”
“他要結婚了,他不要我了。”那人終於在忍耐了許久之後低泣出聲。
他愣愣的,總是無法理解那人的話語,可是心底裡鋪天蓋地的心痛卻無法掩蓋。他臉上驀地一涼,才發現原來眼淚在他毫無察覺時悄然而至。
“他要你的。”他下意識開口,說完便覺驚奇。他能感覺到那人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