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坡居然也有山峰，也有樹林。車子順著一條不是特別寬闊的柏油馬路向前行，兩邊是遮蔭的林木，耳邊甚至可以聽見嘰啾的鳥鳴聲，感覺就像進了世外桃源一樣。

司機將車子的速度放得很慢，好像怕打攪林中的靜謐一樣。我雖然心急如焚，也不能插翅飛出去。

幸好在林中也只行了大約二十來分鐘，就到了一扇高大的鐵閘門跟前。門內應該有監視系統，不用司機鳴喇叭，大門已經向兩邊敞開。司機將車子開進去，姑媽在我身邊輕聲做著介紹。

“這兒是他爺爺名下的一所別墅，司徒家的其他人，是不準隨便來這兒的！當初……我把小啟帶回新加坡，爺爺……為了栽培他，也是……為了保護他，就把他安置在了這裡。不過爺爺現在並不在這兒住，反而是我，為了照顧小啟，不得不搬了進來。”

說真的，我對司徒爺爺一直沒有好感，因為他會栽培司徒啟，不過是為了司徒啟天資聰穎，長大了可以幫他撐起司徒家的門面。但是現在，聽著姑媽說的話，我對爺爺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於產生了些許感激之情！因為如果不是他的保護，如果不是他將司徒啟安置在這不準其他人來的地方，當時稚弱年幼的司徒啟，恐怕很難存活到現在。

車子停了下來，司機先下了車，替姑媽拉開車門，我從另一邊下了車，站直身體。

這是一棟古色古香兼具中西式風格的建築，其高大宏偉，只有在電影電視裡我才看到過。

不過我仍然無心觀賞，只是轉過臉看向姑媽，而姑媽，正看向迎接出來的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

“少爺呢？”姑媽開口就問。

“在樓上呢！我正準備叫人給他送晚餐上去。”

“那就趕緊送上去吧！”姑媽吩咐，然後回頭看著我，“我們也先用了晚餐再說吧？”

我真的一點兒食慾也沒有，我現在只想趕緊見到那個讓我千思萬想、也讓我揪心扯肺的壞蛋。可是，如果見了我，只怕那個壞蛋發起脾氣來飯也不吃了，所以我還是點了一下頭。

之後姑媽引著我往大堂裡邊走，一邊又跟我說話。

“還好，不管遇到什麼事，他總是……能夠勉強自己吃飯，要不然……”

她哽了一下，吸吸鼻子沒有繼續往下說。我忽然想起來一個情景，那是在他跟許夢遠徹底決裂的那一天，我好不容易將他叫起了床，看著他像吃藥一樣嚥下去了一碗粥，當時我以為就他那脾氣，絕對不可能再吃第二碗，所以我根本沒敢說替他添飯的話，但是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瞪著眼睛問我說：“你就讓我吃一碗飯？”

所以我想，或許正是因為從小經歷太多，才讓他養成了無論遇到多大打擊，都要勉強自己吃飯的習慣，因為如果不吃飯，他就沒有辦法堅持活下來。

而現在，我真是謝天謝地他有這樣的一個習慣！

※※※

由家裡專門的廚師做出的飯菜自然十分美味，可是我根本沒有心思細緻品嚐，也像吃藥一樣嚥下去了一碗飯。之後姑媽問了管家，說少爺已經吃完了飯，又到陽臺上坐著去了，姑媽才靜悄悄地領著我順著旋轉樓梯上樓。

樓上很寬大，有差不多十五六間房。姑媽引著我到了靠左手邊的一間房屋跟前，輕輕一擰門把手，門就打了開來。姑媽向我做一個“拜託”的神情，等我進了屋，又把門輕輕關上。

我回過身來看，屋子裡邊很寬大，不過佈置很簡潔，就像他在廣州的公寓一樣。在門的正前方，是一幅寬大的推拉式玻璃門，門簾收攏，可以看到外邊是一個寬大的陽臺。而在陽臺的對面，是一座不算太高、但林木繁茂綠意蔥蘢的山峰。涼風順著山勢灌進半開著的玻璃門，將屋子裡也吹得暑氣盡消。

我輕悄悄地從那半開著的門口走出去，看到陽臺一角，有一張藤木編制的圓桌，桌子的兩邊，各放著一張藤木編制的靠椅。

就在其中一張椅子裡，靜靜地坐著一個男子，他並沒有靠在寬闊的椅背上，而是直直地坐著，直直地面對著山峰，一動不動。落日的餘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一個石頭人。

我鼻中一酸，差點兒就想哭出來，不過我還是忍住了。輕悄悄地走過去，輕悄悄地到了他的身後，伸出手臂，我將他連著椅背，一起抱住。

他渾身僵硬，好像有點兒排斥我的擁抱。我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我將臉靠在他的臉頰旁，在他耳朵邊輕聲地、但很清晰地吐出了三個字：“我愛你！”

他身上微微震了一下，不過仍然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