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助手搖搖頭,職業面孔看不出情緒,「要完全同意,醫師才會執行這個手術。」
言下之意,無須贅言,曾穎超深吸了一口氣,指上一陣振筆疾書,繼而將資料夾朝上遞給明興城,緊緊咬著的牙關,讓兩側的頰骨形狀隱隱可見。
「我要你簽名的用意,你懂嗎?」明興誠也簽上自己的名字,將資料夾遞迴醫師助手的手上,眼睛卻沒有移開的,一直與曾穎超對視著。
還沒有當過父親,沒有親眼見過,親手抱過自己孩兒的曾穎超有些茫然的搖搖頭,那枚胚胎對他而言,還不具有任何意義。
「事後要是阿融問起,我會說,同意將胎兒引流掉的,是你。」明興誠用殘酷的現實,提醒著年輕人他當前的處境,果然引得曾穎超臉色一黯,「這個責任,你認為自己背得冤不冤?」
「......不冤。」曾穎超臉上的自責,多到讓還守在他一旁的秋本明不忍睹卒,「本來就是我造成的。是我的衝動,我的疏忽,害明融進手術室的,我,責無旁貸。」
「那麼,要是事後阿融控告你性侵以及蓄意傷害,你也認罪?」年長的男人倒想看看這個讓次子懷上的年輕人,擔當的底限到底到何等地步,「這應該不是社群服務或是易科罰金,就能抵銷的輕罪,你是否有,準備進監牢的覺悟?」
進監牢,等於跟家族接班徹底絕緣,本來對於祖父那邊還存有一絲能夠求情的僥倖心態的曾穎超因為明爸的“恐嚇”倒抽了口涼氣,遲遲無法回答!
這樣就撐不住了?正當明耀想出口諷刺的當下,曾穎超不自覺的做了喬志鈞最常做的舉動---抿緊了唇線---隔了好幾秒才點點頭,開口應承明興誠,「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行動彌補他。要是他......不願意再接受我,想要我進監獄服刑彌補前愆,我......我也無話可說。」
「明先生,請原諒Eric,不要訴諸法庭,他真的只是一時衝動,並非蓄意傷害令郎,他是無心的。」秋本明忍不住又替曾穎超出頭了,「當然,錢財不是萬能的,不能彌補一切,不過醫藥費用以及事後等待痊癒的過程、工作上的損失、精神賠償等等的,Eric一定都為令郎負責到底,還請您......」
「哈羅,這位先生。」明耀看見秋本明這樣,覺得他有些可笑,忍不住出聲打斷他的話,「你是他的誰啊,能這樣代表他?」
明耀的問話完全堵住了秋本明,讓他馬上就啞口無言;確實,他只是曾穎超昔日的大學同窗,的確沒有立場替曾穎超,向喬志鈞的家人承諾這些事情。
「Akimoto是我在L.A.最好的朋友,他剛剛說的,我都同意。」明爸一連串的問話喚回了曾穎超的注意力,這一回他總算沒有再忽視再虧待秋本明,主動附和了他的承諾,「明先生,請讓我負責明融在這期間的一切費用,可不可以?」
「你想就這樣和解了?哼,沒那麼好的事!」明耀望了望明爸,發現父親並沒有斥責他,口氣也就更強硬了,「我二哥不缺錢,缺的是公道!我奉勸你什麼都別再多想了,還是趕快找個律師,等著收法院的傳票吧!」
「這位明先生,你為什麼要這麼得理不饒人?」先是要打要踹的害他的臉捱了拳頭,現在又不肯讓步的執意要告,秋本明越來越討厭喬志鈞這個姓明的弟弟了。
明耀看見秋本明氣惱地蹙起兩道只比柳葉眉粗濃三分,筆直五分的長長彎眉,心裡莫名覺得快意,「為什麼?我問你,要是今天躺在裡頭受罪的是你兄弟姊妹,你能對傷害他的人說原諒,就原諒?」
秋本明是家中的獨生子,不過,他將視線移到臉色越來越灰敗的曾穎超身上,心想自己現在對曾穎超這般不忍任他獨自面對喬志鈞家人的感覺,應該也類似明耀說的手足之情吧?
所以,自己或許可能也算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更何況,他並沒有逃避責任。」秋本明避重就輕的,繼續替曾穎超說話,「請您們這回不要追究刑責,給他一次補償喬先生的機會,好嗎?」
秋本明的這番話,沒有人回應他,因為開刀房的隔門再次被推開了,這回不再是醫師或是他的助手,而是兩個護士,推著一張病床。
而平躺在病床上,閉著雙眼吊著點滴的蒼白男人,就是喬志鈞。
「麻醉給得很輕,他已經醒了。」站在點滴架這側的男護士,對率先靠近病床的明興誠交代著醫囑,「很抱歉,胎兒沒有保住。」
(0。46鮮幣)顫慄 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