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都很厭惡鎂光燈,因為它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張嘲笑的嘴,全Mallarpa的弄潮兒們都討厭它,偏偏有時卻還離不開它,尤其是需要對手身敗名裂時。我套上自入校起就不斷磨練成精的畫皮,面帶微笑地回答記者的問題。照片登上報紙頭條,乍看像是娛樂版,細看發現笑者原來是皮笑肉不笑。
明日就是訂婚宴,我渾渾噩噩經July提醒才想起。一場假戲演得入了迷,甚至忘了什麼時候才該結束。
你還是不回家?昨夜July問我。我沒回答。
我發現自己愛錯了人。這句話我沒敢說,彷彿說了以後,這就成為了一種定論。可能是我沒看清楚Kei的為人,沒能看到他的本質——John臨走前說的不錯,至今,我都不知道Kei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看著July眼角漸漸消退的瘀青,心想或許Kei其實從骨子裡就是冷的。Yiqai,July,下一個會是誰?
他拖來層層屍體鋪墊在我腳下,我卻只有看著天上的星星,腳底血肉的酥軟,當是平步的青雲。
太遠了,離理想太遠了。
我無法承受,無法接受。
這樣的Kei,不是我愛的。
如同做了什麼決定一樣,我回了家。
花園裡的味道還是這麼熟悉,連同腳底的小徑。漸漸黯下的陽光變得昏黃,照在玻璃窗上反射一片耀眼金光,隔著婆娑的綠葉,渲染了它們的呼吸。
推開門,大廳裡瀰漫著刺鼻的煙味,夕陽在陰暗的空間裡闢出一條長長的光路。我皺眉,看見沙發上的人蜷起雙腿,煙在纖麗的手指間繚繞,書本置於膝蓋,而讀書人卻更像是在發呆。他感到光線的射入,隔著煙霧抬起了頭,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顯得憔悴不堪。
我們對視了很久。他隨手把煙掐滅,是打破這場對峙的第一個動作。我關上門,Kei的聲音從伸手傳來:“July的事情,唐對我說了 ……”
手一顫,牙一咬。我恨不得立刻封上他的嘴。
“你滿意了?計劃都成功了。”
“Syou……我沒想到他們會強暴她。”他似乎嘆了口氣,嘆得我心頭火起:滿口胡言!若不是你的那句話,July又怎麼會慘遭毒手?
“你變了。”我說。
“我沒變,我一直都是這樣。”
“不,你變了,不是你身,而在我眼中。曾經你的溫柔讓我以為你是天使。可現在,Kei,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
“你覺得我沒人性是嗎?你錯了,這就是人性。它相對於神性的惡,正形成了它的完美。我遠比你明白人性在人身上所能起到的作用。”Kei淺淺地笑著,“如果你還是那個在M市的孩子,我大不必對你這樣說,但是,現在,不行。”他的笑容,讓我不明白那究竟是獨屬於我的溫柔還是他特有的冷漠。“只可惜,Syou,我連個人都不算,頂多也只能是個活死人。”
我定定地看著他,他瘦了很多,尖尖的下巴更顯得那雙眼睛大而明亮,可那裡,卻再難看到曾令我瘋狂的影子。毫無疑問,他令我失望了,開始感到陌生,不明白是什麼東西讓他如此迷失,面目全非,彷彿才隔了幾天,聖誕夜的天使就被風吹裂了外皮,一層層剝落華美,露出了裡面全已腐爛的屍體。一樣的外表,相反的內在。
“Kei,無論你是出於什麼目的,現在都已經成功了大半。”我嘆氣,“分手吧,我不想再和這樣的你呆在一起了。”
他的笑容僵化了。
其實,我娶了Yiqai,就意味著這樣的結局。
猜想,他在綁走July時,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打算。
可看見他的表情,卻好象完全沒有預料到我會有這樣的選擇,好象一點點地出現裂痕,好象能聽見碎片連著血肉掉落的聲音。那怔愕離魂的眼睛,彷彿一種絕望的嘶嚎,控訴。
難道他還對我抱著什麼幻想嗎?他太高估我了,我也有自己的道德底限。
許久,他笑了。
“Syou,明天就是你的訂婚宴了,說這些做什麼?以後可能很難才能再見面,難得一次,陪我好嗎?去海港看看吧。”他抬眼,“我們看煙火的地方。”
那一刻,我心軟了,
為這一句,舊情,舊景。
大海的浮動略帶疲憊,像被無力的夏風吹拂的書頁,脊背上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沉重而冗長。
我們達到海港的時候,夕陽已經變成了紅色,白晝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