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的這個熱鬧,楚家一向不沾邊,因為楚明仁和徐嘉儀都對華人社群內的事務不感興趣,捐掉該捐的錢也就算了。他們熱衷的,是帶有學術性質的文化活動,比如資助博物館或大學舉辦特別展出及講座之類。所以當雲杭提出要去中國城過春節,雲楓以為他是圖新鮮,勸阻說:“沒有什麼好玩的,敲鑼打鼓吵得很,恐怕小杭心臟受不了。”
“毛毛說過好玩的,我想親眼看看。”
雲楓思量片刻,便同意了。自從去年夏天把雲杭接到身邊,這幾個月來,雲杭儘管情緒波動很大,但心臟的情況一直在穩定地改善,估計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雲楓在鹿鳴邨預訂了午餐,免得到時大廚偷懶——慶祝日那天,中國城幾十家餐館在就餐時間全部都會人滿為患,需要排隊等位置,故而許多餐館老闆趁機肆無忌憚地宰人,拿出印製精美的節日選單專門糊弄“鬼佬”,推出各種價高質低製作簡便的套餐,一碗學徒做的醬油炒麵就敢要十塊英鎊,偶爾有華裔的熟客來了,才笑眯眯遞上中文選單。
今年的慶祝日落在了初五,為避免人潮,兩人在十二點左右就入了席,坐在鹿鳴邨二樓臨窗的桌前,正好可以俯看爵祿街的情景。
街上已經相當擁擠,很大比例是舉家出遊的年輕家庭。英國普通家庭兩個孩子的居多,逛街時,常常是媽媽手裡牽著一個,爸爸肩上馱著一個。沿街擺攤的小販周圍擠著不少大人孩子,購買紙龍、風車、撥浪鼓之類的玩意兒。兩年紀大一點孩子則人手一盒摔炮,一邊走一邊摔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雲杭看著,略帶傷感地說:“可惜我小的時候不能來。”
雲楓知道他是在思念父親,隔桌握住了他的手。
遠處隱隱傳來悶雷似地震顫,雲杭詢問地望向雲楓。
雲楓說:“一定是舞獅隊過來了。”
雲杭的眼裡露出期盼,“哦,聽毛毛講,獅子要吃白菜的。”
很快,舞獅隊在遊人的簇擁下從東面的牌樓進入了爵祿街。
三個南方風格的獅子,黑、白、紅三種底色上描出龍鱗樣的飾紋,獅子後面跟著鑼鼓手,黑色褲褂,挺精神的,只是板著臉,沒有什麼喜慶的樣子。
有的店裡便有夥計用竹竿挑了白菜和紅包在門口,樂呵呵等獅子來搶。
舞獅隊便在門口停下,鼓聲震天地舞上一回,舞完再由一個獅子咬下白菜,取走紅包。這段期間,滿街觀眾摩肩擦踵,相機亂閃,孩子們全都猴子一般攀在了父母的身上。
雲楓怕雲杭受不了持續鼓聲的震撼,不時地問:“小杭,有沒有不舒服?”
幸好各個店家不是同時發紅包,舞獅隊不至於在一個地方滯留太久,過了一會便走遠了。當然他們將繼續在整個街區巡迴表演,直到每個店都給出紅包。
舞獅隊離開後,他們的午餐就上來了。雲楓沒有多點,只叫了四菜一湯,都是大廚拿手的。雲杭不是很有食慾,僅吃了一點清蒸扇貝。
雲楓感到雲杭的情緒不對,按住他的脈搏,問:“小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雲杭似是有些失望,“就這些嗎?沒有其它的節目了?”
雲楓說:“廣場上演的那些節目小杭不會有興趣的,要不,去維…阿博物館看看?”
“那裡有什麼?”
“一般是戲曲和民間工藝,還有就是玩票性質的,飲茶啦,下棋啦。”
聽到有中國象棋,雲杭的眼睛亮了起來,“好,我想去那裡。”
與中國城興高采烈的喧鬧不同,維…阿博物館的拉斐爾大廳裡籠罩著一種平和的喜悅。人們散落地聚在幾個展臺前,觀看剪紙、書畫等等,最受歡迎的是拉麵表演,隔一小時演一次,許多人便一邊喝茶一邊等待。大廳的一角有七八張放著棋盤的課桌。雲杭坐下,慢慢擺好棋子。
雲楓看見大廳的另一側有位從北京來的工藝美術師在表演內畫技藝,走過去買了一個玻璃葫蘆請他畫,工藝師問他是什麼屬相,雲楓說:“給我弟弟的,他屬虎。”工藝師便畫了一個虎嘯松濤。
拿著畫好的小葫蘆走回來,雲楓看見雲杭在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對弈,那少年手裡捏著一張寫有中國象棋規則的卡片,不時瞥上一眼。但是雲杭很耐心,和那少年下了好幾盤。雲楓把葫蘆掛在雲杭的脖子上,見那少年仍在滿臉認真的思索,知道他不會主動收手,待下一局一結束,趕緊客氣地替雲杭告辭。
回家的路上,雲杭十分沉默,雲楓問他是不是累了,雲杭含糊地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