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商量了一下,認為還是直接見面為好;事先告訴雲杭,如果他不同意的話,反而更加難辦。
路上,韓戎把雲杭和阿力克斯回到倫敦後的情況簡要告訴給雲楓,勸他說:“楓,從薩沙的經歷,我推想三三一定受過很大的傷害。但是所有的痛苦,他都要一個人承擔,不肯向任何人傾訴。我覺得他更不可能向你訴說。你一定不要逼他啊!”
雲楓淡淡地說:“戎哥,你不要擔心。小杭會好起來。”
兩人剛進到門廳,阿力克斯就從起居室跑出來,看見雲楓,怯生生停住腳步,臉上的笑意被疑懼取代。韓戎伸出手說:“薩沙不怕,過來,介紹一下。這是雲楓,三三的哥哥。”
不想阿力克斯驚恐地抱緊挎包,縮到牆角,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韓戎趕緊走過去抱住他,回頭對雲楓說:“三三大概在閣樓上休息。前幾天畫畫趕了一點,累到了,有些喘,醫生讓他臥床兩天。”
雲楓的目光在阿力克斯緊抱的挎包上流連了一下,看來,想安葬毛毛,還要費一些周折。他衝阿力克斯微笑了一下,順著螺旋梯向閣樓走去。
這個孩子為什麼道歉?難道毛毛的死與他有什麼關係嗎?
………………
雲楓輕輕轉動門把手,小心地推開閣樓的門。他的視線落在那個半臥於躺椅的身形上,再也無法移開。他無聲地走近,在躺椅旁跪下,凝視著小憩中的雲杭。
整整十五個月,生離死別,他的心,有如荒漠,堆積著絕望的沙礫。
今天,愛的清泉失而復得,他沒有歡騰雀躍的興奮,沒有感激涕零的謙卑,他只想種植一片綠洲,用樹木隔斷風沙,用花草覆蓋塵埃,永遠守護住他的生命之泉。
雲杭纖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睜開眼睛,帶著碧色的眸子,波光流動。
他望著雲楓,嘴角蕩起笑意,喃喃地說:“哥哥來了——你原諒我了嗎?”
雲楓剋制住哽咽,伸手輕觸雲杭的面頰,“小杭,我的愛……”
雲杭的眼睛裡顯出迷惑,隨後是驚慌,他坐起身,向後躲閃,呼吸急促起來。
雲楓握住他的手,“小杭,請求原諒的應該是我,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
雲杭愣愣地望著雲楓,聲音細小地發問:“不是…幻覺?”
雲楓坐到躺椅上,把雲杭摟在懷裡,“小杭,我的珍寶,這不是幻覺。”
雲杭小心翼翼地長吸了一口氣,那久違了的、清淡而深邃的芳香,流水般沁入他乾渴的心田。他不由自主地蜷起身體,像嬰兒一樣依偎在雲楓的懷裡。理智告訴他不應該這樣,他是害死毛毛的罪人,沒有資格享有哥哥的愛,然而理智漸漸模糊,疲憊感像融鉛一樣一點點灌入他的全身,雲杭覺得自己的肢體和思維全都癱瘓了,茫然望著雲楓,諸多思緒,紛紛擾擾,卻不知道應該怎樣理清,更沒有力氣理清。
雲楓清楚地感到雲杭緊繃的身體軟了下來,眼看著他臉上淺淡的顏色漸漸褪去,變得雪白一片,急忙附在他的耳邊低聲問道:“小杭,不舒服嗎?”
雲杭吃力地動了動嘴唇,“我累……”
雲楓託著他躺下,一隻手撫在他的額頭,一隻手按在他的左腕。
雲杭的脈動不是很規則,雲楓掏出手機,接通查德威克教授,說:“教授,我是楚雲楓,我想請您儘快為雲杭做個檢查,可以嗎?其它的,容我見面再解釋。”
雲杭知道自己被哥哥抱下了樓,坐在了車裡,他的眼前飄動著黑霧,掙扎著問:“哥哥,是帶我…回家嗎?”
雲楓低下頭,與他面頰相貼,“是的,寶貝,哥哥帶你回家。”
雲杭合上眼睛,任意識慢慢滑走。
沒關係的吧?就這樣在哥哥的懷裡懶一下,偷偷地懶一下,然後再去面對現實……
………………
查德威克教授為雲杭做了細緻的檢查,認為雲杭需要臥床靜養幾個月。
心臟的情況比過去差了一些,但是還算穩定,雲杭現在的表現,更像是慢性疲勞綜合症,原因不僅僅是心臟的問題,他建議雲楓帶雲杭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雲楓問:“等一段可以嗎?我覺得現在小杭最需要的是平靜。”
查德威克教授說:“如果你能解開他的心結,當然比藉助外力更好。但是,一般而言,當局者迷,加上沒有專業知識,很難有效果的。”
雲楓說:“讓我試試,不行的話,再向您的朋友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