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沒應話。
蘇長琴又慢慢道:“我以為我會很恨他。”
蘇安看她,沒化妝的蘇長琴看上去柔和很多,眼角不加掩飾的皺紋出賣了她的年齡。蘇安暗暗在心裡算了下,他的這個大姑,何嘉越的親生母親,今年也四十有三了。
蘇長琴沒有接著往下說下去,而是重重的嘆著氣,小心仔細的掖好被角,又起身看了看點滴。
蘇安說不出話來。
蘇長琴忽然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猛然抬頭盯著他,很警覺的樣子。蘇安也望過去,蘇長琴的眉頭皺緊了,問他:“你還跟那個男孩在一起?”
蘇安不想跟她說沈小冬,扭頭準備走,蘇長琴在後面聲音恨恨的:“你爺爺都被你氣成這樣了!”
蘇安身體頓住,回頭奇怪的看著她。
“大姑,當年被爺爺逼著一步一步的走,很難過吧?”他問她。
蘇長琴臉色又變,愣住了呆呆的看著他。
“我現在跟當年的你一樣,很難過。”蘇安扯開嘴角,露出一個難過的笑。
蘇長琴呆了幾秒,還是反駁道:“你這個跟我不一樣……”已經底氣不足。
蘇安望著她笑,反問:“大姑,你那時候一定恨死了爺爺吧?”
蘇長琴說不出話了。蘇東坤有四個小孩,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被送去當兵,二兒子身體羸弱,三女兒從小就生的好看,四女兒最老實。大兒子最大,凡事都聽父母的。二兒子也就是蘇安的父親蘇瀚海,身體雖不好,但卻是最倔強最有主見的。三女兒蘇長琴因為生的漂亮,被蘇東坤三令五申不準這個不準那個,管的最嚴也偏偏是最叛逆最不聽話的。四女兒因為老實,反倒沒有那麼多要管的。蘇長琴清楚自己,當年為何要跟何年真上床,未必是喜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就是想做出點出格的事情,氣氣蘇東坤而已。誰想事情真鬧大了,她收不了場了,才不得不蘇東坤怎麼說就怎麼去做了。至於後來回過神來再反抗時,那又是另一出悲劇了。如今再回想,蘇長琴時時刻刻都在後悔,當年為何會那樣輕易的放棄一切。
“大姑,對劉喜和姑父好點。”蘇安留了這麼一句,拉門準備走。
蘇長琴又叫住他,蘇安以為她又想繼續說什麼,剋制著自己,回頭平靜的看著她。
“那個,嘉越,聽說今天回美國?”蘇長琴吞吞吐吐的問,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提到何嘉越,蘇安的神色也變得不自然起來,儘管他一方面告訴自己別相信趙陽的那些話,但實際上或多或少還是信了,現在連提到他的名字,他都覺得不太舒服。躊躇了幾秒,他點頭說是。
蘇長琴聽完,耷著頭傷心了一會兒,又問:“他還回來嗎?身體有沒有好點?你去送他了對吧?”
蘇安心慌意亂,無法回答她,亂應了一通,倉惶逃出病房,站在醫院走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吸氣,有護士看到他的異樣,上前詢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蘇安一雙眼睛紅紅的,避開護士,躲到洗手間一陣狂吐,中午硬塞進去的那點東西又全部吐了出來。
蘇安跌跌撞撞的逃出醫院,看到趙陽還在門口等著他,蹲在路邊,像個街頭痞子。蘇安遠遠的看著他,給父親蘇瀚海打電話,聲音有點倦倦的告訴他:“我要去雲南!”
蘇瀚海聽出他精神不是很好,但也沒有多問,讓他早去早回,注意身體。蘇安特別感激父親沒有刨根究底的問他去幹嗎。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又幸又不幸,出生在蘇家這樣的大家庭,有蘇東坤那樣一個強勢的爺爺,有蘇長琴那樣一個自私的大姑,有何嘉越那樣一個不能公開的表弟,他自以為善良的攪入其中,攪亂自己的人生,也攪亂了別人的人生。但能有蘇瀚海這樣的父親卻又是最幸運的,雖然蘇瀚海看上去又悶又呆,整天只知道資料和實驗,兩父子好像說不上什麼話,但偏偏又是在關鍵時刻最能給他幫助的,也是最理解他的。
晚上,蘇安讓趙陽再給雲南的朋友打電話,問找尋沈小冬的進展,對方依舊一無所獲。蘇安的臉色馬上暗淡下來,蜷縮在沙發裡,眼神呆滯,不發一言。趙陽在一旁默默看著,想安慰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趙陽醒來就沒看到蘇安,喊了一通無人應答,他暗呼壞了,衝到他房間看,只見到一床翻得凌亂的衣物,之前預料過的事情沒想到這麼快就變成了事實,趙陽氣的跺腳破口罵:“那個白痴!”
趙陽趕到機場的時候,北城飛昆明的飛機剛剛起飛,他站在機場大廳裡,聽著外面轟鳴的飛機起飛聲,腦子裡也是轟鳴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