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開了,招手叫方思慎也進去,兩人各佔一張單人床,相對而坐。
原本洪大少這一天另有安排,被此事耽誤,電話一個接一個,好不容易才消停。屋子裡冷不丁安靜下來,誰也沒說話。
見方思慎輕鎖眉頭望著窗外,洪鑫垚挪到他身邊坐下。床板冷不丁往下一沉,方思慎小嚇一跳,看他一眼,依舊扭頭,盯著院子裡峭拔嶙峋的棗樹枝。
“你別多想。”
聽到洪鑫垚說話,方思慎把臉轉回來。
“樑子……有個相好。你大概也猜得出,是男的。我覺著,應該沒別人,多半是跟那傢伙鬧翻了。”他知道得有限,也不好細說,最後只道,“沒什麼大不了,你別瞎操心。”
方思慎沒搭腔。好一會兒,才道:“不知道傷得重不重,馬上就過年了,他媽媽那裡怎麼辦?”
“這個回頭問他自己,這傢伙最會跟他媽面前裝乖,用不著咱操心……要不……就說犯了痔瘡?哈哈……”
他正笑得沒心沒肺,見方思慎臉色微變,猛然意識到不妙。訕訕收起表情,低下頭去。
躺在另一個屋子裡的梁若谷,這時候提醒了他,叫他想起自己曾經做下的混賬事。精明厲害如梁才子,有人上趕著幫忙,眼下都那副悽慘可憐模樣,那麼當初他……他……到底怎麼熬過來的?
很長時間以來,洪鑫垚只認錯,內心深處,未必真正覺得自己犯了錯。後來終於覺著錯了,又拿改正和補償當了幌子。仗著真心實意,便以為一切自當天經地義理直氣壯。距離那個炙熱混亂慘烈繽紛的初夏夜晚,已然過去了近千個日子。如今成熟太多的洪鑫垚,這一刻回顧當初,終於體會到自己曾經讓他怎樣痛苦無助。於是,眼下方思慎作為旁觀者的點滴觸目傷懷,都有效地化作了洪大少身臨其境般的槌心刺骨。
手悄悄地一點點移過去,握住他的手指:“對不起……”
方思慎有些不解,眨了眨眼睛,似乎意識到什麼,“嗯”一聲,還去看那棗樹。
洪鑫垚篤定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將那隻手整個包在掌下:“怎麼這麼涼?這屋裡暖氣不足,咱們還上那邊去。”不由分說,拉著他起身,輕手輕腳溜進“門診部”,恰好遇上廖鍾從“手術室”裡出來。
“不算嚴重,縫了兩針,好得快些。禁食三天,住院一週,一週後情況良好就可以走人。”廖大夫說完,對身後史同道,“餓了,跟我去弄點吃的來。”換話題比翻書還快。
洪鑫垚連忙掏錢包:“我請。”
廖鍾也不客氣:“不急,待會兒一起算。”
等那倆出去,洪鑫垚皺起眉頭:“就這破地兒,還‘住院’呢。”
梁若谷只做了區域性麻醉,人清醒得很。彷彿受到廖大夫科學態度的感染,神情已然完全恢復正常。
“金土,我跟他談過了,就在這兒住一個星期。錢麻煩你先幫我墊上,回頭……”
“那個再說,你當真要住這兒?”
梁若谷閉上眼睛,忽然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不覺得……這地兒夠清靜?我媽去了南方舅舅家過年,本來說好我明天動身過去,現在只好不去了。下次我媽要問起來,記得我跟史同一塊兒上的西語班。”
洪鑫垚聽他非要留下,直覺是為了躲汪浵。想了想,問:“萬一還有別人找你,問到我這兒……”
梁若谷沉默片刻,忽地嗤笑一聲,滿腔自嘲:“你以為,還有誰會找我?你還不知道那人?貼上去嫌你賤,站開了恨你傲,只肯我負人,不肯人負我……他不過是窩了點火,因為我沒叫他如意而已。氣撒完了,你指望他會回頭看一眼?沒門兒。”
因為梁若谷似無還有的主動,汪浵認定他有所圖,一直等著他開口求自己。等了恁久不見動靜,忍不住懷疑對方是真硬氣還是真情意。正當若即若離之際,偶然得知白貽燕那老不死動了自己的人,一股火哪裡憋得住?起手就往死裡整。整完了才回過味兒有些不對,派人仔細查了查,當即明白這回被人利用了個徹底。
“就當我欠他的,正好兩清了。金土,你要還當我是哥兒們,見了他,一個字也別提。”
不等洪鑫垚回答,梁若谷又看向方思慎:“方老師。”
覺得他趴著扭臉說話費勁,方思慎伸手託一把,將枕頭往下挪挪,讓他胳膊撐得舒服些。
“方老師,您真好。”
洪鑫垚撇嘴:“不用你誇。”
誰知梁若谷卻道:“金土,我有話跟方老師講,你能迴避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