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站在父母身邊的韓覆在那個時候飛快地跑過來把他護在身後,嘴上卻只能說著“伯父請別衝動”之類明顯沒有用的話。
各自被帶回家之前,韓復抓住片刻的空隙,在林燃耳邊輕聲卻堅定道,“別怕,小燃,咱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你等我。”
林燃幾乎是一直想著這句話,在坐在回家去的車上的時候,在被拖著進了家門的時候,在父親拿著皮帶劈頭蓋臉地向自己抽過來的時候。
所以,說出那句“我愛他,我想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情,他的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是真的想和韓復一輩子都在一起。
他也是真的相信他會和他一輩子都在一起。
只是這話落到本已怒到極點的父親耳中自然更是火上澆油,豎在牆角的高爾夫球杆不知什麼時候已被父親拿在手裡,然後一下下地落在自己的雙腿上。
即使林燃講到這一段的時候用的是再輕描淡寫不過的語氣,於簡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什麼狠狠地攥住一樣又緊又疼,“林燃……”
林燃把手上的煙按在菸灰缸裡熄滅,“後來我是被系裡幾個隊友救出來的,被拖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失去意識了,因為左腿小腿骨折實在痛得厲害,當時被打了鎮定劑還是什麼的,再醒過來的時候就是轉天了。聽留下陪我的隊友說,我爸先前來過了,補辦了住院手續也交了錢,但是根本沒有來病房看我一眼。”
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林燃依舊能夠清楚地想起,那個時候,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甚至絲毫都不懷疑,父親真的是想打死他。
甚至就在不到一年之後,自己畢業的時候,終於懷著忐忑的心情回了家。他跪在大門前,哀求的話只說了兩句就見父親一臉漠然又嫌惡地要關門。幾乎是帶著孤注一擲的心情他伸手想攔,父親卻只是微微一愣,然後更加用力地甩上了大門。
林燃以為自己足夠堅定,但是在那個瞬間,他還是下意識地縮了手。
只是他的動作卻有些慢了,於是那一次的代價是左手兩根手指指骨骨折。
傷好之後,他離開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再也沒回去過。
發現自己沉默得太久了,林燃回過神來帶點兒自嘲地開口,“真是,今天怎麼總走神,剛才說到哪兒……哦,醒過來之後隊友問我要不要給韓復打電話,我不知道他家那邊是什麼情況又怕他擔心,就求他們千萬要幫忙暫時瞞著韓復,結果……”
說到這裡,林燃又笑了。
於簡從沒見過他這樣笑,明明揚著唇角,明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卻偏偏給人一種悲傷到極點的感覺。
然後,林燃繼續道,“結果,又過了幾天,沒能等到他的電話簡訊,卻等來了他要出國的訊息。”
於簡忍不住立刻追問,“後來呢?”
林燃依舊帶著那樣的笑容,“後來啊,其實也沒有什麼後來了,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我試著聯絡過他幾次可是怎麼都聯絡不上。傷好後我回到學校完成了大四的課程,畢業之後到了Z市,沒再回去過,和以前的朋友也不怎麼聯絡了。”
這一次於簡沉默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問,“那林燃,你……恨他嗎?”
林燃搖搖頭,“不恨。”
於簡併不意外於他會這樣回答,“那你……”
林燃知道他想問什麼,“那個時候真的是太年輕了,年少輕狂,就總該付出點代價,於簡,我真的不恨他。”他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一頓地異常堅定,也不知道是說給於簡抑或是說給自己,“只是,不恨是不恨,我也……早就不會再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
在林燃提出要到家裡借住些日子的時候,莫繁心裡簡直有一百萬個不情願,雖然他現在和於簡理所當然地睡同一間房同一張床另一間臥室也一直空著,雖然林燃當初收留過於簡幫過於簡很多也算間接地促成自己和於簡的關係更近一步……但是家裡突然多出一個人的感覺總是不怎麼好的,而且……莫繁面無表情地嘆口氣,以後想在客廳廚房裡做點什麼就不方便了啊。
只是拒絕的話到底怎麼都說不出口的。
於是週末一大早,莫繁就跟著於簡一起把林燃接到了家裡。
林燃的東西極少,竟是連一個行李袋都沒有裝滿。進了門很快安置好了自己的東西,從房間走出來對坐在客廳的莫繁說著“打擾了”,眼神中的狡黠和唇角的笑意卻都讓這話顯得十分不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