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面的小傢伙。
秦揚的媽媽把我們招呼過去坐,走近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她的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因為化療的原因戴了頂帽子,她的眼睛跟秦揚的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細長的勾魂攝魄。夾著夾子的手指纖細地幾乎只剩了一層皮,一條一條青色的血管像圖騰一樣爬滿了那雙蒼老的手。
“是我對不起秦揚,他從小就沒怎麼感受過父愛母愛,那時候,只顧著自己的事業和新的家庭,而忽略了他,但,我從沒有忘記過他,我盡一切努力卻彌補他,可以,他還是離我越來越遠。”因為說話太多的原因,她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她的身體實在是太勉強了。
道別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我輕輕的退出去,聽她說她得了淋巴癌,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其實她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三個月也是別人的寬慰,讓她以為自己還有段時間,以真實的情況估計下來也只是一個月而已,三個月,一個月其實不是一樣嗎?多活兩個月又能怎麼樣?
秦揚靠在車上,一根一根的抽著煙,菸屁股扔了一地。
“秦叔叔不講道德。”香香說著從我身上掙扎著下來,去撿那些半根半根的菸頭。
“秦揚,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我真懷疑你的智商是不是連個孩子都不如,廣告你媽跟我說了你小時候的事情,她記得那樣的清清楚楚,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倒是好,她已經老了,你可真是個不肖子。”我揪起秦揚的領子,把他甩到一邊,伸手去開車門。
“還有,少抽菸,對身體不好。”
香香把撿起來的菸屁股扔進垃圾箱,一臉驕傲的跑到我身邊,我說“香香,真懂事,不像某些大人還不如一個幼稚園的小朋友,是不是啊?”香香抬起頭看了看秦揚,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後來,在我的威逼利誘下,秦揚又去過幾次,每次都是臭著一張撲克臉。
我說你板著臉給誰看啊,說著去捏他的臉,他用手開啟,那段時間我幾乎沒有看見他笑過,有一次去的時候撞見了秦揚同父異母的妹妹,剛剛大學畢業,正在找工作,那時,秦揚的媽媽已經時不時的陷入到昏迷中,身上插滿了管子,呼吸機發出很大的聲響,總讓人感覺一不注意就會失去某個人。
“媽媽經常提起你,每年過年家裡準備好年夜飯都會等你來吃,可是每次你都不肯來,每次媽媽都很傷心。”
秦揚一直沉默不語。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一直期待自己能有個哥哥,雖然我們姓氏不同,但是流著同一個人的血,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叫你一聲哥嗎?”
秦揚恍惚的點了點頭。
我見到了秦揚的母親的現任丈夫,是一位非常儒雅的醫科大學教授,挺拔的身材還有一副細腳銀邊眼睛斯斯文文的架在鼻樑上,雖然稱不上帥氣,但是給人一種穩重成熟的感覺,也難怪她會如此的眷戀著自己的新的家庭。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走了。
在一個夜裡,身邊沒有任何人,她掙扎著按響呼叫鈴之後就死了,想著她離去時的情形,心中不免有些悲涼,我的湘湘在走之前也經受了巨大的非人的痛苦,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從她身體中分離出來的那個小生命。
秦揚的母親出殯那天,我沒有去,秦揚和嶽遙一起參加了葬禮,一起去墓地拜謁,一起回家,做著正常夫妻該做的事情。
有一天下午,我陪著秦揚回到他母親的墳墓前,秦揚在那裡坐了很久,靠在墓碑旁焚燒了他從小到大的相片,秦揚望著那塊小小的墓碑,聲音放得很輕,他告訴我他到現在還記得他媽媽喜歡吃雲片糕和青團,以後他會市場買來給她吃。
“周憲,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我沿著臺階拾級而下,一排排黑色的或是白色的石碑在夕陽中靜默著,旁邊的松柏被夕陽渲染的像是印象派的畫作,墓園像是帶著靈魂一樣,嚴肅的注視著這個世界,也許他們在沉思,所以我保持沉默不敢講話,甚至連腳步都放到最輕,唯恐打擾到他們,唯恐擾亂了這個世界的寧靜。
我在車裡等了很久,才看見秦揚慢慢地走下來,坐進車裡的時候,他的眼眶紅紅的,明顯是哭過了。
我沒有立刻開車離開,秦揚一直望著窗外,遠山上那塊小小的地方。不論活著的時候去過多少地方,呼吸多多少空氣,到最後還是那幾尺見方的泥土地。
“周憲,我後悔沒能多陪陪她。”秦揚把頭靠在車窗上。
“我恨了她二十幾年,可是當她真正離開我的時候,我的心都被掏空了,我還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