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非貪土,宜別擇賢人,立為藩屏,以王茲土,其梁都人民聽隨主遷居。今請前趙宰執、文武百官、在京臣僚,一面共請上皇並后妃兒女及親眷、王公、公主之屬出京。仍集耆老、僧道、軍民、百姓,遵依聖旨,共議薦舉堪為人主者一人,不限名位尊卑,所貴道隆德茂,勳業耆舊素為眾所推服,長於治民者,雖無眾善,有一於此,亦合薦舉,當依聖旨備禮冊命。舊趙之百姓並宜從新其國,候得姓氏,隨冊建號,所都之地,臨期共議。大昌二十二年,正月十七日。都元帥崇王顏魯虎,副元帥益王顏啟昊,右軍元帥皇子顏充,左軍元帥皇子顏亮。
昨天夜裡,顏啟昊帶領一隊鐵鷂子軍,佔領了禁宮,將爍王康英,煜王康御,永安郡王康微等滯留大內的宗室全部解送出城。
天不亮,一隊一隊的鐵鷂子軍,便在大梁府的帶領下,敲開各個宗室王公宅邸的大門,按照宗籍清冊上的名字,一個不漏的抓人。
永安郡王的兩個兒子分別被兩名源兵挾持著,呆立不動。王妃受驚暈了過去,一旁幾個僕婦七手八腳的為她掐著人中,珠兒一臉慘白,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怒視著為首的那個大梁府官員。
只聽王妃嚶嚀一聲,醒轉過來。
那官員連忙躬身說道:“王妃……永安郡王已經出郊,王妃也請略作收拾,快些出郊和王爺團聚去吧!”
王妃呆呆的說不出話來,似乎已經恍惚得無法思考,只是不住落淚。
“真是一條好狗……”珠兒的聲音很輕,但周圍很靜,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官員身子一抖,像是解釋,又像是感慨,“如今這天下已經換了姓氏,康氏一族,皆成了戰俘,咱們如今做的已經是新朝的官兒,上峰有令,不敢違拗。自城破到如今,已近兩月,全城一百五十萬百姓,能苟活到今日,很是不容易……這最後的生路,還要仰仗康氏一族施恩,再造之德,保全之恩,永世不忘……”
珠兒心中一沉,驀地明白了,曾經赫赫揚揚的康氏皇族,如今已經成了這一百五十萬庶民奉獻的祭品,他們要活,就要獻出這些天潢貴胄。月餘之前,是那些勞軍的女子,如今,變成了皇族……只是不知道,皇上當初答應獻出三千女子勞軍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今日?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時至今日,珠兒才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不是告誡君主愛民,而只是說明了一個事實。民心無常,就像風雲雨雪的無常,他們可以如沒頭蒼蠅一樣,因為一句謠言而滿城狂奔;也可以在刀兵的威壓下,輕輕易易的放棄所謂忠孝仁義,什麼都比不過自己的命重要……說到底,大部分人只要有一線生機,都寧可選擇苟活,所謂捨生取義,自古以來能有幾人?
“事已至此,頑抗無益,小姐還是去更衣吧……若讓他們……來拉拉扯扯,大家都不好看,也玷辱了小姐的清白。”那官員越說,聲音越低,弓著的身子,也越來越低,面孔幾乎扎向地面,似乎已經無顏面視人。
“小姐!我同你一起去!”紫笑突然插口道。
“紫笑?!”珠兒一驚。
那官員搖頭道,“按例只有五歲以下的小兒可以攜帶一名乳母,不知小姐芳齡幾何?”說完,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珠兒。
珠兒心中一動,心道他手中拿的應該是宗籍文冊,上面應該寫有自己的年齡的,現在又再度詢問,卻是什麼意思?
“七歲!”珠兒答道。
那官員緩緩點了點頭,“那是不能攜帶婢僕的,少拖累一個人,也是功德……小姐快入內更衣吧。”
內室中,爐火依然燒得很旺。紫笑含著淚,為珠兒更衣。
“紫笑,好了,好了……你給我穿這麼多衣服做什麼?”珠兒也含著淚,卻強自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今天天氣冷……”紫笑低著頭,聲音哽咽。
“那穿幾件厚的也就夠了,不用中單、襪子都穿兩件吧?”
“他們不讓帶行李細軟的,多穿幾件,萬一有什麼事情,也有個換洗替換……小姐你自幼在王府,不知道出門在外的苦楚,奴婢可是從小跟著人牙子從南走到北的,你聽奴婢的,不會有錯。該帶在身上的什物,也都要帶上,備不住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珠兒點點頭,卻不防含著的淚水隨著動作落了下來,落在紫笑的髮髻之中,沒了痕跡。
紫笑有所察覺,抬起頭來,眼中也含著淚,“小姐……你自己要多保重!”
珠兒就這樣張著雙臂,任由紫笑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