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
(三十)
門外橫著梨花的屍體,衣不蔽體。我為她穿著整齊,悲痛地合上她瞪大的眼睛。
不遠處還有一些婦人慘死的屍骨,無助的孩子在路邊哭泣。
我站在樹下,握緊拳頭,惱怒自己這麼沒用,居然,居然要大虎和梨花的死和屈辱來換我苟活。我重重地捶打樹幹,直到鮮血直流,恨不能自己去死,來償還欠他們恩情。
妞妞不知所措地望著我。她的家人,剛剛死了,為救我。我一定要撫養她好好長大,加倍對她好。但在此之前,要報仇。
抱著妞妞站在花花家院門口,太蒼已出鞘,卻不能進入院門。因為大雨中,花花撐著一把舊傘,穿著我送她的花裙子,小心翼翼地在井邊打水。
“進去啊!殺了女人!”妞妞狠狠地咬牙說。
我握緊了手裡的太蒼,緩緩走進去。花花已經回屋,進門前認真理了理小裙子。
正要舉劍挑起門簾,卻聞到了門裡有濃濃的藥味。竹簾縫隙裡看到,花花蹲在角落,守著火上的一鍋藥。花花娘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目光渾濁,盯著花花若有所思。
這藥的味道,我認得,當然也知道花花娘已經時日不多。當年師父病逝前,就在吃這味藥。那是還小,不記得他到底是什麼病,但大夫說過,是個怪病,必死無疑。
我退出院子。妞妞氣憤地瞪著我:“為什麼不殺她?她是壞人。”
“她生病了,快要死了,”我說,“你恨花花姐姐嗎?”
妞妞考慮一下,搖搖頭。
“那就讓她再陪花花姐姐幾天好不好?”
妞妞望一望花花家的房子,目光是超出年齡的複雜。這讓人感到難過。“好吧。”妞妞說,“她必須死。她是壞人。”
妞妞心裡的仇恨,讓我感到不安和心痛。四歲的孩子,面對了這樣可怕的一切,我多希望她能害怕得大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想要告訴她別害怕,她卻一臉堅毅彷彿堅強。
“岐岐。他們死了是不是?”
“……嗯。”
“就是沒有了,見不到了,是不是?”
“妞妞,別難過,娘和舅舅都在天上——”
“我們報仇,去殺掉隱伯。”
“……隱伯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國家。”
“那就殺掉隱伯!”
“……妞妞。”
眼下該去何方?三條路,一,回巫國我所熟悉的那座山,安穩過此生,但途中一定艱險萬分;二,去殷國躲避,但殷國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隱伯,到時候還逃不過一個流亡;三,北上去殺隱伯王!為巫國,平國,長安,梨花,大虎報仇!不過等同於自殺。
妞妞堅持要走第三條路。我答應她。卻決定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她安頓下來,報仇什麼的我自己去。雖然晚了幾年,但我決心要報仇了,因為我的人生,已經被毀得不可收拾了,被隱伯國,毀了。比起虛無縹緲的詛咒,我更願意去恨殘暴的隱伯王。一點點的安寧,就那樣遙不可及嗎?隱伯王,你知道嗎?萬千生靈努力地在活,卻被你當草芥一般盡誅,何等悲涼。我此生已經不能再糟糕了,不如賭上一命,為天下除惡。
秋風卷狂沙,打在臉上刀割般的疼。妞妞雙手圈著我的脖子,小腦袋縮在我的頸項裡,睡著了。她暖暖的鼻息很有規律地打在我的脖子上,讓我感覺欣慰又安心。無論怎樣糟糕,我還有妞妞。我會把她好好的養大成人,給她買好看的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她調皮也可以,不聽話也可以,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等她十六歲,我老淚縱橫地將她的手鄭重地交到另一個男人手裡,妞妞深愛的那個人,不需要多英俊,不需要多有文化,只需要他的手臂,能夠保護妞妞一生平安。
蹭一蹭妞妞嫩嫩的小臉。
林子裡落葉紛飛,遍地枯黃。我聽到自己踩過滿地枯葉的聲音。規律而清脆。一點雜亂的聲音傳入耳中,我警惕地放慢腳步,豎起耳朵聽著身後的動靜。
野獸的粗重鼻息在不遠處隱約出現,我緊了緊抱著妞妞的右手,左手滑到腰間。
之所以用左手,是因為我不是左撇子。右手力氣大一些,所以我用右手抱妞妞。對我來說,妞妞的安全最重要,不能在打鬥中讓她受傷。然而小孩子長大的速度快得驚人,體重也是噌噌地長,搞得我一邊欣喜,一邊發愁,以後怎麼抱她呢?
我佩劍的位置還是在左邊,這讓大家認為,我不僅是左撇子,還是反手拔劍,還能瞬間制敵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