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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燕嘯聞著飯菜香,抽抽鼻子,迫不及待撲向另一邊的圓桌。洛雲放放下書冊起身,瞧著他狼吞虎嚥風捲殘雲,恍恍惚惚地想,當初還是劍拔弩張針鋒相對,是從什麼時候起,他怎麼就能同這貨聊得投機了?

督軍府的菜色一貫簡樸,三菜一湯均是普通家常。勝在廚娘手藝好,香菇菜心都做得比他處鮮三分。燕嘯十指大動,吃得兩邊腮幫子鼓起老高。他在大娘大嬸堆里人緣好,廚娘知道這位大當家來蹭飯,一盤子白麵饅頭壘得好似小山般。這得天獨厚的寵愛,燕大當家是頭一份,連洛督軍都沒有。

食不言寢不語,都是錦繡堆里長大,名門世家打小立起的規矩。到了這邊,一個長年在山匪窩子裡打混,一個領兵征戰時連草根子都嚼過,於是就不再講究這些。燕嘯一面掰著饅頭一面又接著方才的話題:“靈州咱們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佔了先機,後頭才不那麼費事。就這樣,也不過算個險勝。如今姓戚的那邊早有準備,對青州我們又沒那麼熟悉,這仗不好打,得慢慢磨。”

這人一較真起來與平素渾然兩個模樣,眉目沉靜眸光炯炯,端的沉著穩健一派主將之風。邊說邊騰出手來,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面上點劃。隔得太遠怕他看不清晰,索性拉過凳子挨著洛雲放身側坐下。洛雲放稍落下眼,就能清楚看到他下頜上疤痕,淺白色一道,隱隱綽綽被泛起的鬍渣遮蓋著:“這兒、這兒,還有那兒……都是易守難攻的地方,還有這山,險得很,不好佈陣……這事啊,有點難。”

不但難,而且熬人。只要想想這烽火狼煙的日子還得捱至少三年,連燕嘯這樣的都忍不住喪氣皺眉,一擺手把茶盞推得老遠,吃在嘴裡的白麵饅頭也不那麼香甜。手點著桌面將地形簡圖一畫再畫,戰場無眼刀劍無情,自來功名利祿都從白骨血海里來。烽火狼煙不是好歸處,無定河邊骨,春閨夢裡人。再良善的人廝殺久了,心腸也能硬如鐵石。打仗沒有不死人的,可死的不是自個兒誰都體悟不了那份疼。

誰人不惜命,誰人不畏死。武將戎馬一生,殺氣環身連鬼魅見了都要退三分,獨獨忌憚一個“敗”字。一時之差,一令之誤,血流成河,滿城縞素。兵家無小事,不得不慎,不得不憂,不得不重之再重。

他這是忐忑了。越是沒底,他話越多。洛雲放靜默地聽,就著半碟素菜慢慢喝一碗小米粥,嚥下最後一口,放下碗,側首平視:“我不傷心。”

他乍然住口,兩眼圓睜,雙唇翕張,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洛雲放扭回頭,怡然自得給自己舀一碗湯,素來表情稀少的臉上無風無浪,轉眼依舊冷冰冰睨他:“賀鳴的事,我不傷心。”

所以,你也別在乎。沒有淌不去的河,沒有過不去的坎。朝夕相處同甘共苦的表弟一夕離心,再怒再惱再刺心,我也挺過來,你擔心什麼?

從來都是他眨著雙高深莫測的眼糊弄人,終於輪到他瞠目結舌一臉傻樣,報應啊報應,冥冥中果然自有因果。洛雲放心裡格外舒坦:“戰場上哪裡有不死人的。誰都不是鋼筋鐵骨不死之身,你我皆一樣。”

燕嘯眼中一亮,不知想起什麼,眸光閃爍不定,臉上湧起萬千思緒。大戰之前不可輕言生死,洛雲放本打算就此住口任由他去想,見他遲遲不做聲,便不自覺又脫口說道:“文死諫武死戰。馬革裹屍總好過混沌度日,倘果真不成,風沙黃土埋的也不單單是你一個。”

打從出兵那天起,他和燕嘯就栓在一塊兒,撕扯不開了。真若敗了,他和燕嘯都沒好下場。

他說完話就低頭端起碗來喝湯,手背忽地一燙,端碗的手就被緊緊覆上。洛雲放順勢轉頭,燕嘯那張大臉便在眼前越顯越大,直至嘴唇上也被蓋上一片溫軟……

倏忽而至,只剎那,又輕掠而去,蜻蜓點水一吻,飄忽得還沒叫人回過神,他已抽身退回原地,臉還是那張厚比城牆賤不要臉的臉,眉宇間憂愁一掃而空,一雙眼亮得灼人,連帶握著洛雲放的手掌心也是一片滾燙,他勾起的嘴角再咧就要歪到耳朵邊了,語氣倒是不輕浮,還帶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卻遮不住話語間那份滿溢而出的得意:“你是在跟我生死相許?”

許什麼許?許你孃的白日做夢說瞎話!一場仗死百把人都算少,死在一塊就算生死相許,那他還許得過來嗎?洛雲放恨不得掰開他的頭顱看看這貨成天都在想什麼:“你吃多了……”

這回連話都沒讓他說完,燕嘯那張大臉又湊了過來。不同於上一次的點到即止,雙唇相貼,輾轉吮吸間他伸出舌在他嘴邊輕輕舔舐,舌尖溫軟,一面柔情蜜意地誘哄,一面靈巧遊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