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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州督軍府燕嘯往昔沒少來,不用人引領,燕大當家一抬腳,熟門熟路地邁向後花園裡的小花廳。
督軍府的花園是之前某任督軍精心佈置過的。屏州地處西北,氣候拙劣,地質不佳。那位督軍耗巨資自南方各處蒐羅來各色花草,又費盡心機培育,方叫這小小方寸之地能在西北這般冬日苦寒夏季酷熱的不毛之地裡,四時花開月月繁華如春。之後歷任督軍對這園子俱喜愛有加,特意延請京中名匠不時修葺維護。到了洛雲放手裡,那麼面目如玉、舉止雅緻的華美貴公子,那麼高貴不凡、錦衣玉食的世家大少,兩月有餘,園中奇花異草死了大半。
鍾大管事攤著手說,屏州府庫沒錢。特意自京中請來的護花聖手又被趕回京城去了。
燕大當家撫著花廳門前那株行將枯死的牡丹嘆息搖頭:“可惜了啊可惜,這麼難得的珍品怎麼也值五百兩銀子吧?”
同樣目露痛惜之色的小廝尚不及開口表露幾分哀婉之意,燕大當家一抹臉,大刀闊斧坐進廳中:“去,趁還沒死,趕緊挖了給當鋪送去。督軍府的面子,他家掌櫃的敢不肯要?就當個四百五十兩吧,二百五十兩交給你家賀管事,另外那二百兩包好了,一會兒我帶走。”
你當這是你那山賊窩吶,由得你說拿走就拿走?目瞪口呆的小廝氣得差點沒跳起來。沒羞沒臊的客人已經把貪婪的目光投向了邊上的多寶閣:“嘿,這瓶子上回我來的時候還沒有,你們洛大人從京城帶來的?我借走看兩天……”
這是真當自己家了。
洛雲放踏進花廳的時候,燕嘯正舒舒服服地歪在正中央的臥榻上啃西瓜。見他進門,燕嘯也不起身,拿手指了指茶几:“沙瓤的,跟京城吃的不一樣,更甜。”
田師爺說,空著手上門做客不像話。進城時,就順手在城門口的瓜農手裡挑了兩個大的。屏州產的西瓜與他處不同,沙瓤,多汁,沁甜如蜜。瓜皮卻極薄,熟透的屏州瓜只消手指稍稍施力按壓便迸裂而開,瓜聲酥脆,細聽如裂帛。因運輸途中極難儲存,故而年年進貢入京的也極少有完好無損的。宮中尚且稀罕,更何況尋常勳貴人家。
瓷白色的圓形扁碟沒有燒製任何花紋,平平展展地端放在深色紫檀木製的茶几上,淨白安謐彷彿一泓月光。自打洛督軍就任,督軍府內一應器物皆要求簡潔質樸,不帶一絲浮華。一盆一皿,靜靜擱在架上,孤高幽貞,一如洛雲放其人。
被剖開切成薄片的瓜肉整整齊齊碼放其上,果皮滴綠如翡,肉質嫣紅潤澤,食物與器皿兩相對照,越發顯得白者逾白,紅者逾紅,夏夜習習涼風的吹拂與蛙聲蟲鳴的交織應和裡,鼻尖淡淡飄過一縷清涼香甜。
洛雲放挑起一片入口,燕嘯滿意地點頭:“我就知道你還愛吃甜的。”
幾分追索,幾分感慨,幾分欲語還休的輾轉複雜。
洛雲放放下竹籤,抬眸定定迎上他的面孔:“我的瓶子,放回去。”
燕大當家摸摸鼻子,戀戀不捨地把剛揣進懷裡的胭脂紅花瓶放回原處:“不就一個花瓶……你給點面子。只當來的路上被我劫走了……”
“香爐。”
“我們嘯然寨窮……”拳頭大的紫金鏤空雕祥雲紋樣香爐慢吞吞擺回多寶閣的右下方。
“屏風。”
巴掌大的雙面繡六扇掌上屏風悻悻歸還到左上首:“老老小小百來號人都得穿衣吃飯……”
“我的牡丹。”
燕大當家據理力爭:“那都快被曬死了!”
洛督軍慢條斯理地用竹籤又挑起一片西瓜:“死了也是我的。”
“那我呢?”英氣勃發的俊挺面容冷不丁湊過來,燦如星辰的眼瞳看起來比平日更真切,裡頭似倒映了銀河,亮晶晶的笑意讓人挪不開眼。
洛雲放落下手,眼波鎮靜,波瀾不驚:“滾。”
“別呀……”外頭的侍從眼看就要闖進來捉人,他靠得更近,死皮賴臉地去牽他的衣袖,好聲好氣勸解,“咱們談正事。”
第四章
談起正事,他終於變了神色,眸光一閃,頃刻再無半點嬉笑玩鬧。
燕嘯回身退回花廳另一頭的高背扶手椅上,與洛雲放相對而坐。取過茶几上的茶盅,低頭淺啜一口,語氣肅然,暗含三分挑釁:“洛督軍有沒有興趣,咱們兩家再合作一把大的?”
那是要有多大?把屏州境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