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心潮澎湃,思緒紛飛。想起了當年從王義手中智奪女嬰之舉,料到自己是難以活命了,心說何不趁此機會把一切和盤托出,叫那楊廣難以做人。決心下定,不禁仰天大笑。
宇文述頗為奇怪:“楊玄感,你如此狂笑所為何來?”
“我笑那楊廣還有臉做皇帝,他蒸母、霸嫂、奸女,哪有一星半點人倫……”
“你,你說什麼?”宇文述有些糊塗,若說楊廣納容華、宣華夫人是為蒸母,納雲妃是為霸嫂,這奸女卻從何而起?“楊玄感,你無端誣衊聖上奸女,是罪上加罪。”
“宇文述,請問那夢秋可是楊廣之妃?”
“此乃盡人皆知,何必明知故問。”
“著哇,夢秋便是楊廣親生女兒。”
楊玄感這句話無異於平地驚雷。宇文述怔了片刻:“你一派胡言,無中生有!”
“好,宇文述,我且讓你弄個明白。”楊玄感遂把當年楊廣如何私蓄宮婢,生子女數十如何活埋,惟夢秋如何被他從王義手中用計奪下,交與煙花人家撫養成人,學成琴棋書畫歌舞彈唱諸般技藝,並請名師教習武藝,及成年後送入宮中獻與楊廣而獲寵,講到此處,楊玄感又復仰天大笑:“楊廣何顏賴在皇帝寶座上,他上蒸庶母,下報親女,禽獸不如!”
宇文述幾乎聽呆了:“這是你編造的一套謊言。”
“不信,可去問王義。”楊玄感又發冷笑,“回去奏明楊廣去吧,看他這昏君如何收場!”楊玄感一路冷笑著迴轉本隊去了。
宇文述心神不寧地返回大帳,坐等訊息的楊廣劈頭便問:“楊玄感可願不戰而降?”
“稟萬歲,他實乃執迷不悟也。”
“那柳笛之事可曾弄清?”
宇文述看看左右:“萬歲,要請閒雜人等迴避。”
楊廣一揮手,侍立的宮娥太監退出:“有何隱情,只管奏來。”
宇文述很清楚,楊玄感在戰場的一番言語,不只他自己聽到,如若隱瞞,便是欺君之罪,他只能如實奏來:“那叛賊楊玄感竟然聲言,說什麼夢秋娘娘乃萬歲親生之女……”
楊廣氣得狂呼大叫:“反賊滿口噴糞,他信口開河,有何憑證?”
“他言道王義即可為證。”
“傳王義!”楊廣怒吼一聲。
王義就在帳外,聞傳進帳跪倒。適才帳中對話,他聽了個一清二楚,並已做好了應對的準備,所以比較平靜:“萬歲,小人罪該萬死。”
“怎麼,當真?”楊廣一聽王義認罪,便知情況不妙。
“小人不敢隱瞞,當年確曾被楊玄感抱走一女嬰……”
“你,你這個奴才!”楊廣此刻五內如焚,他實在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那朝夕相伴倍受寵幸的愛妃夢秋,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這,莫非是上天的懲罰?這,莫非是神明給予的報應?身為一國之君,將何以面對天下?他急火攻心,登時昏厥。
王義此刻也是心如刀絞,闖下這等塌天大禍,便萬死也難辭其咎,也愧對皇上的寵信。已抱定必死信念的他,抽出袖藏的匕首,往喉嚨狠勁一抹,血水噗噗冒出,掙扎幾下氣絕。
宇文述忙於呼喚楊廣,來不及回頭攔阻王義。楊廣醒來見王義畏罪自殺,想起王義平素忠心耿耿勤勤懇懇服侍自己的好處,感到格外傷感,不禁啼泣出聲:“王義,你大不該如此輕生,朕怎能忍心將你處死呀!”他走到王義身邊,看了一眼,趕緊以袖掩面。
劉安慌慌張張跑來:“萬歲,不好了!夢秋娘娘她……懸樑自縊了。”
“啊!”楊廣頭炸眼花腿一軟,幾乎跌倒。
宇文述手疾眼快扶住:“萬歲,不可過於傷感,保重龍體要緊。”
楊廣怒視劉安:“夢秋她、她為何自縊?”
劉安畏懼地避開楊廣的目光:“反賊楊玄感的瘋話,已傳得沸沸揚揚,夢秋娘娘豈能無聞。”
楊廣顧不得再問,跌跌撞撞跑到夢秋帳中,,屍體業已放下,變形的五官扭曲怕人。楊廣止不住落淚,自言自語說道:“說什麼父女名分,多少載夫妻情深,你、你不該尋死啊。”
劉安遞過一方詩絹:“萬歲,此乃夢秋娘娘留下的絕命詩。”
楊廣擦拭淚眼看來:
豆蔻芳華十數秋,
自喜嬌軀伴龍游。
可恨本是君王后,
一死難洗此生羞。
楊廣看罷,連連跺腳:“夢秋,可惜你這滿腹才華無雙秀色,而今俱已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