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朝中成其大事呢!對,不能坐等楊廣騰出手來收拾自己,與其引頸等死,還不如鋌而走險。
楊廣放下車簾,龍車隆隆遠去。他自以為得意,臨行前敲打敲打楊玄感,使其放規矩些,老實些。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由於他這幾句話,反而觸動了楊玄感的心機,從而為他這次出征,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在楊廣面前信誓旦旦,但是在辭別楊廣後,楊玄感並未即去黎陽調兵,卻是快馬輕舟去了揚州。因為那裡有他割捨不下的一個女人——柳笛。“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句俗語送與楊玄感是最恰當不過了。以他的身份、權勢、財富,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楊玄感就是一概看不上眼,他心中只有柳笛,沒有任何別的女人的位置。
江南三月,杏花春雨,迷濛的雨絲,若煙若霧;古樸的街市,若隱若現;幽深的小巷,若明若暗。那熟悉的石板路,那久違了的黑門樓,那出牆的三兩枝竹葉,都給人以無言的親切感。就要見到心上人了,那久別勝似新婚的愉悅,止不住在楊玄感血液中激盪。他對柳笛的痴情是真切的,上次儘管宋三慘死,儘管柳笛揹他出逃,楊玄感仍然捨不得動柳笛一個手指頭。只是選派了兩名精細、穩重、幹練的半大婆子,來陪伴、監護柳笛,以免男人擋不住柳笛的誘惑而重演宋三的悲劇,也可免除心愛的女人為別的男人染指。此刻,柳笛的音容笑貌,那迷人的媚態,全都呈現在眼前,彷彿柳笛正在鏡前巧妝,準備歡迎他到到來。楊玄感急趨幾步,重重叩響了門環。
久久無人回應,楊玄感覺得不妙。用手一推,院門輕易開啟,原來並未上插。正房門同樣是虛掩的,他奔入內室,立刻雙眼發直。兩個婆子,一東一西歪在床上,七竅沁出血絲,分明已中毒身死。屍體業已出現腐敗,顯然已死多時。楊玄感鴛夢重溫的熱望,如被兜頭澆了一瓢冷水。失望之際,楊玄感突然夢醒,柳笛會不會去向楊廣告發?如果見到楊廣,自己的欺君之罪豈不暴露?楊廣原本已欲對自己下手,柳笛告發豈不是火上澆油!楊玄感感到生命已面臨切實的危險,他決心要搶在楊廣下手前先發制人,起兵造反的意念由此更為強烈了。
黎陽距東都洛陽約兩百里,為交通要衝,向為富庶之地,。楊玄感晝夜兼程,不數日便馳至黎陽。身居上柱國高位,又有楊廣御旨,楊玄感即向附近州縣發出公事,從地方屯衛軍中徵集兵馬,原則上是二抽其一。最先領兵到達的是左衛將軍韓世號,他乃大將軍韓擒虎之子,堪稱世家子弟。
楊玄感與韓世號原本相識,且有交誼,楊玄感親自出城迎接。見其兵馬不過一千之眾,未免心下不喜:“韓將軍,就帶來這一點點人馬?”
“楊兄,便這一千人馬,小弟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萬歲征討高麗之舉,不得人心,民怨沸騰……”
楊玄感忙加制止:“賢弟不可妄議朝政。”
“楊兄何必掩耳盜鈴呢。”韓世號對楊廣早就心懷不滿,其父韓擒虎,為大隋天下可稱立下汗馬功勞,可是楊廣對韓擒虎根本不予重用,只是給個無足輕重的閒職。韓世號毫不掩飾對楊廣的敵視,他手指運送輜重的民夫隊:“你看,你聽,人們都已是怨聲載道了。”
民夫們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人人口出怨言,指名道姓譴責楊廣不該再伐高麗,鬧得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田園荒蕪,流離失所,甚至都憤憤揚言,與其累死餓斃途中,乾脆揭竿造反,或許有條活路。
楊玄感聽了默默無言。
韓世號卻是得理得意:“怎麼樣,楊兄,民心不可欺不可侮,如今已是乾柴遍地,只差有人舉火點燃。”
“賢弟慎言,快請入城吧。”楊玄感心中暗喜,匆匆引韓世號進入黎陽。
楊玄感歡迎韓世號的接風宴會,從紅日當空,直至華燈初上,仍未曲終人散。二人喝得高興,談得投機,韓世號竭力鼓動楊玄感樹旗造反,並擔保說,只要楊玄感振臂一呼,定會群起響應,八方來投。但是在起事時間上,二人卻發生了分歧。
韓世號舉起酒杯:“楊兄,俗話說選日不如撞日,趕早不趕晚。明天咱就在這黎陽起兵。”
楊玄感未與他碰杯:“賢弟,造反勢在必行,但總要時機成熟,且稍待數日。”
韓世號舉杯的手不肯放下:“楊兄,要成大事不能瞻前顧後,楊廣遠在遼東,這大好時機不能錯過。遲則生變,萬一走漏風聲,反為不美。下狠心,明天就將反旗樹起。”
楊玄感站起身離開几案:“莫急,想來不會拖得太久,愚兄自有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