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兒。
這時候,徐乘風已經困得睡著了。徐宴看著撅著屁股趴在凳子上的兒子,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楚毓丫的利索和能幹。毓丫每日出門做活,居然還能回到家洗衣做飯一樣不落,真的是能幹。
心裡有些複雜,他將徐乘風送去側屋炕上安置,轉頭回到主臥門前又犯了難。
老實說,自從徐乘風出世以後,他便再沒碰過毓丫。甚至一年也進不了主臥幾次。但毓丫落水傷了腦子這麼大的事兒,他作為相公不聞不問確實有些過。他攜一身水汽進了屋子。站在炕前猶豫著要不要躺下,然後就看到一隻腳不客氣地踢出來。
鄉下的炕本就不寬敞,躺兩個大人剛剛好。但前提是睡姿規矩,不踢不打。徐宴看著炕上的人,蘇毓以非常不客氣的姿勢‘大’字型展開,絲毫沒給他留下腳的地方。
徐宴:“……”罷了,毓丫如今也不認得他,還是回自己屋去睡吧。
……
躺會床上時徐宴心中還有些納罕,怎地落個水就性情大變了呢?
憶起往日毓丫沉默寡言,說個兩句話都磕磕巴巴的樣子。徐宴嘆了口氣,變了性子也好,有精氣神了,人也鮮活了許多。子不語怪力亂神,徐宴雖覺出蘇毓脾性變了,卻沒覺得毓丫被人換了芯子。
他嘆了口氣,如今這模樣不像燒壞腦子,更像將腦子裡的水燒乾淨了。
一夜無話,各自睡下。
次日一天還沒亮,徐宴如常地早早起來讀書。
說來,徐宴年紀輕輕便才名遠播並非沒有理由。徐宴自幼聰穎異常,天生過目不忘。自開蒙起便展露出與旁人不同的自律和專注。這些年在學業從未有過懈怠,日日早起讀書,無論酷暑寒冬。
溫習了半個時辰,到了飯點兒往桌上一看。平日裡放吃食的桌上空無一物。徐宴有些恍然,這才從溫書中回過神來。憶起毓丫昨兒那陌生的樣子,徐宴不知為何笑了下。常年被人伺候慣了,這冷不丁得沒人伺候了,他還真有些不適應。
合上書,徐宴搓了搓凍僵的手,起身出去。
門一推開,白茫茫一片。昨夜不知何時又下過雪,院子裡又積了一層雪。越近年關,天兒便越發的冷。今日寒風又起,刮在臉上涼的刺骨。屋簷上的冰稜掛下來,天兒又冷了。徐宴下意識往灶房看,通常這個時辰毓丫都去河邊洗衣裳回來了。
不過今日顯然沒有蘇毓的人影兒。雪地上一個腳印都沒有。不必多想,這人怕是還沒起呢。
徐宴人立在屋簷下,一身青衣,清瘦修長的身影與皚皚白雪交相輝映,遠看著彷彿一尊活了的玉像。寒風拂動他鬢角的墨髮,映襯得他一雙眼睛亮如星辰。左鄰右舍出來掃雪的姑娘婦人瞧見,不免都看得痴了。徐宴見慣不怪,遠遠地衝她們點個頭,踩著積雪往側屋去。
徐乘風也是這時候揉著眼睛開了側屋的門兒,他迷迷瞪瞪地邁著小短腿跨門檻出來。昨夜被父親狠狠打了手板,睡前哭一頓,睡醒眼睛都是腫的。
這會兒瞧見父親,又忙喊了聲爹,噠噠地跑過來。
徐宴半俯下身替他整了整衣裳,牽著人去了灶下。昨兒傷了才子的自尊心,他一大早又來生火。父親燒火,徐乘風就遞柴。
燒了滿滿一鍋水,父子倆洗漱過後就回到書房,一邊教學一邊等蘇毓醒。
蘇毓一覺睡醒,已是日曬三竿。她還不知昨夜又下雪,只覺得大早上這一會兒實在太冷了。手剛伸出被窩就冷的一哆嗦。在被窩裡賴了會兒,不知是心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