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離開那片土地,費勁力氣,當上臥底來找他,是正確的。 溫雪青合起眼睛。 不,或許有點遺憾吧,她一輩子沒能和殷不惑玩一回苦情戲,等到要玩的時候,好像沒那麼好玩。 天輦平穩地在空中飛著,溫雪青說:“殷不惑,我給你講過很多故事,你可以給我講個故事嗎?” 殷不惑默了默。 他緩緩說:“從前有個姑娘叫小青,有一天她去山上採花,採了一朵,兩朵,三朵……” 唸到 壹 “此等情況多久了?” 炎炎夏日, 蟬鳴嘶啞,院落裡,槅扇門全部敞開, 一隻動作略有些詭異的小狗,在院子裡轉著圈。 仔細瞧, 它的動作十分僵硬, 一身白色皮毛,那雙眼, 是兩粒黑珍珠。 這不是一隻真的狗,是傀儡製成的狗。 陰雪青的目光, 越過身旁中年男人,定在院子裡的傀狗, 一言不發。 中年男人不得已,又問了聲:“阿青,此等情況,到底多久了?” 陰雪青回過神。 她端起瓷白的茶盞,手指和上了白釉的瓷壁相比, 更白皙柔潤, 精緻如玉。 她沒有喝茶, 盯著茶杯裡隨茶水晃盪的倒影, 只說:“應當是, 一年。” 中年男人是她的父親, 陰琅。 今日, 她與陰琅坦白, 自己的傀術遇到挫折。 開這個口有點難, 她是陰家不世出的天才,天生擅用傀線, 五歲就能做出許多五十歲老翁無法比及的傀儡。 從來只有她解決別人的問題,卻沒想到,有一日,自己也遇到這麼大的問題。 不得其解。 陰琅撫著下巴的短鬚,微微嘆息:“一年啊,怎麼這麼長……” 陰雪青:“父親認為,當如何糾錯?” 陰琅動作一頓,半晌,他緩緩說:“可能是你接觸的人太少了,傀術乃人術,只有多見人,才能解決你的問題。” “不如出山,咱們再找一個小孩,做你的傀伴。” 陰雪青點頭:“是,聽父親的。” 沂南陰家,乃先秦陰陽家分支傀儡術傳承之家,自秦末戰亂以來,陰家因身負奇能,為躲剿殺,避世進深山,謂浩瀚山。 往後千餘年,甚少過問外界。 自然,甚少過問,不是不問,千年時光,陰家偶有子孫入世,會將外面的資訊,亦或者金銀錢財,悉數帶回陰家。 浩瀚山和外界,有一條路。 此刻,陰琅帶著陰雪青,走的就是唯一一條能出入浩瀚山的奇詭之道。 奇詭之道,在浩瀚山盡頭,是一處斷崖,與另一片山,隔著三百丈之距。 這道天塹,是陰家老祖宗集傀術之能,借盤古開天闢地之力,斬出來的, 他們站在茫茫雲崖之上。 陰琅手中捏著傀線,對陰雪青道:“走吧。” 父女二人朝前邁出一步。 剎那,陰琅手心傀線收緊,他們腳下出現兩塊木板,在他們邁向下一步時,木板隨之交替,使人能走完最後一段路。 若非陰家傀術,絕無法透過。 陰雪青目光微微一動,道:“不若做一隻傀鳥,來去自如。” 陰琅:“不可違背祖訓。” 陰雪青垂眼:“是。” 這千年,也不是沒人提出這個想法,但這就與老祖宗的初衷相違背,外面的世界,連本家陰陽家都覆滅了,陰家要想持續下去,得與外頭隔絕聯絡。 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世道變了。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唐盛世過後,進入長久的紛亂戰爭。 陰琅和陰雪青為隱瞞身份,不好大行傀術,以銀塊租一架羊車,所過之處,百姓哀嚎,跪地求憐一粒米。 陰琅狠下心,將車簾放下:“不必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