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著他顫抖著的短髮的頭:“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怕……哥哥會陪著你,一直到你好起來……”
弟弟沒再說話,抱著我的背的手卻更用力。溫熱的面孔緊緊貼在胸口,簡直要把那種熱度壓進我心臟裡一般。
亦晨,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我不怕。”他慢吞吞,“只是有點不習慣,腿變得不像自己的,怎麼打它都沒感覺,流血也不會覺得痛……好奇怪,明明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卻和你一點聯絡也沒有。以前是那麼有用的東西,現在卻是累贅……哥……我不要不能動的腿……我不想要他了……”
“說什麼傻話。”我忙把手放上他的腿,“怎麼會沒用,都說了會好起來的。對了,是不是經常按摩會有幫助?我來幫你……”
我也知道這樣毫無章法的按摩,其實什麼用處也不會有。只是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大家都覺得茫然無措。而我能為他做的,也只不過是在冬天的晚上把他抱在懷裡,忍著眼淚用力撫摩揉搓他麻木的腿,如此而已。
“哥。”他身體突然有點緊繃起來。
“恩?”我還在徒勞無功地按壓他早已沒有知覺的大腿,心裡空蕩蕩的。
“不要再按摩了。”
我抬頭去看他,弟弟睜大眼睛望著上空,一臉的苦笑,聲音嘶啞:“哥,不要再摸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笨拙的雙手:“不要緊的亦晨,雖然沒什麼用,可是……時間長了,就……就會有效果的……現在沒感覺沒關係,以後……以後一定會好起來……”
“不是的。”弟弟猛地打斷我,臉上那絲苦笑更清晰,“我……”
我緊張地看著他,手還是停留在原處。
他繼續瞪著上空,半天突然絕望一般閉上眼睛,別過頭去:“哥,你把手拿開吧。”他的聲音壓在枕頭裡悶悶地微弱地傳出來,“……哥……拿開吧。我有反應了。”
我被燙到一般把手縮了回來,有種被人從後面敲了一記悶棍的暈眩。
我手足無措地望著自己的親弟弟。他把臉埋在枕頭裡,不肯再看我,腿動彈不得,只能上身倔強地扭曲著背對著我,絕望的姿勢。
“亦晨。”
……
“亦晨……”
他還是那樣困難地背對著我,一動也不動。
其實你不用這麼難堪。我是你哥哥,我們從小到大,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有一次會不給你。
我慢慢湊過去從背後抱住他,閉上眼睛把手探了過去。
弟弟大大顫抖了一下,但沒有推開我。
掌心觸控到的溫度,像烙鐵一樣。機械動作著的手變得好象不是自己的。
弟弟終於轉過身來,抱住我的腰,臉緊緊貼在我脖子上,火熱的觸覺。
我在這樣四面的高溫裡,已經沒有思考的力氣了。
對不起,亦晨。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我只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如此愧對你。
究竟要用什麼樣的代價才能讓我們都回到從前。
早上見到秦朗,他滿眼的血絲站在客廳裡望著我。
我朝他點點頭,一言不發拿上東西出門了。
已經不知不覺形成這樣的模式,他在家照顧弟弟,醫院裡的媽媽就由我去看望。我們誰也不敢告訴她弟弟的事,誰也不敢想象她知道以後的結果。
陸風從那天開始就一直不停打我手機,直到我把卡抽出來扔掉為止。
我不是要結束,只是想躲避。我需要時間冷靜下來,需要時間原諒他,需要時間把突如起來的這一切都理清楚。
我沒想到會在醫院見到他,確切說是在我媽的病房裡見到他。
看到母親激動慌亂的表情,我幾乎是驚慌失措地衝進去,一把推開站在病床前面的陸風:“你又想幹什麼?!!”
他前一刻驚喜的臉瞬間就暗淡下去,我這才注意到他笨拙地提著堆和他完全不相稱的探望病人用的禮物,表情尷尬。
“我來為亦晨的事向她道歉的。”他淡淡地朝著我。
我腦子裡嗡地一響,忙轉頭看向母親,她也正張皇地望著我:“小辰……他說亦晨……他是不是弄錯了?他是不是來騙我的,他…………”
我們就像在一輛失控衝下懸崖的車上,明知道等著我們的是什麼,可是誰也沒有辦法阻止,只能眼睜睜朝著預知的絕望的結局急速飛馳而去。
母親堅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