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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褲腿上已經變成褐色的草漬。街上的人全都衝他們行注目禮,經過自家那座兩層小樓的時候,看見如今的大隊支書王社莊叼著一根旱菸站在過道下。

“何東回村啦?你爸回了沒?”

“沒,我去河堤,順便來找邵乾玩兒。”

“唔,別下河。”王社莊在門口的石獅子頭上頓了頓菸捲兒,深吸了一口吐了個菸圈。

王社莊看著一溜煙帶起一陣塵土遠去的兩個人,又在石獅子頭上搗了搗菸捲兒。旁邊有人端著飯碗,一面就蒜吃著碗裡的漿麵條一面說:“邵懷谷家小兒子倒是挺爭氣,聽說中考能考鄉里第一哩。”

“哼。”王社莊低垂著眉眼攆手裡差點散掉的菸捲,“就怕他沒那個福氣啊。”

何東載著邵乾一路到了大堤,黃河堤又高又陡,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面拽後面推,氣喘吁吁地終於爬到了頂。寬闊的路面沒有硬化,被夏日的太陽暴曬成一灘灘的沙土坑。即使是這樣,也不能影響這黃河大堤的美。太陽下放眼望去就是金黃的沙土,向下,是黃河灘上墨綠的莊稼,河堤根處,是翻滾著黃沙的河水。不遠處還有一艘鏽跡斑斑的大鐵船,據說是撈沙子用的。

何東將自己的新車子順著土坡滑到大堤另一側,烏黑髮亮的一輛鳳凰牌瞬間變成了土雞。邵乾跟著往下滑,沾著溼泥的鞋子又裹上一層沙土,更沉重了。

兩個人扔了腳踏車往黃河邊跑,在黃河水旋出的小河灘處停下。邵乾將自己的鞋脫了,乾脆在河裡洗了洗晾到一邊。河水是溫熱的,往外走的時候沙土又燙腳燙得很。邵乾一步三跳地走到沙土裡,將兩腳埋進下面的溼泥裡,然後撿了幹樹枝用沙土撲上鞋子,再一點一點的往下敲。

水份很快地j□j沙一點點的吸出來,邵乾等鞋子半乾的時候晾在那裡,回去的時候順便在不遠處折了幾根柔順的柳條。

何東已經把小河灘和黃河主河道相連的地方用沙攔了起來,在一旁長滿茅草的地方彎腰摸著。如果不是運氣太背,這裡一般能摸出鯉魚來。當然,也會有鯰魚和黑花兒出現。

邵乾站著看了一會兒,扭頭沿著河岸往前走,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塊像是從廢棄的木船上卸下來的木板,已經糟得不像樣了。何東已經摸了一條不大的鯉魚,在一旁刨了個小水坑放著,見他拿著木板回來道:“剛才應該回你家拿個鍬過來。”

“我哥知道了肯定不讓。”

“嗨,淹死那個是小孩兒,毛沒長齊呢學人游泳,結果一股沙翻過去就沒影了。”何東摸不著魚,乾脆在那裡走來走去把沙土都攪了上來。他不信那些魚能含著沙土呼吸。

“你爸會給你找關係上縣一高嗎?”

何東正在踢沙的腳停了一下,摸摸鼻子說:“還是你厲害,不管咋樣,肯定都能考上。我聽我爸說,外面的大學還有招特長的,唱歌畫畫跳舞的都行,就憑你那畫畫的手藝,說不定高中不用讀就直接大學了。”

“那怎可能?”邵乾彎腰往外潑水,想著很快就要到來的高中生活,心裡止不住的小興奮。

“回頭你問問你爸,要是能把你弄進去,咱們說不定還是同學。”

“昂。”何東等水已經看不出是水的時候終於停下來,坐在旁邊看有沒有魚憋不住出來換氣。沒有魚兒憋不住上來,他倒是先憋不住,揉了揉鼻子說:“邵乾,你這次要是沒考上咋辦?”

“怎麼可能!”邵乾扭頭去看,“我數學都做完了,並且每一道題到現在還刻在腦子裡,我確定都做對了。”

“那可不一定。”何東嘟囔,“馬有失蹄人有失手,說不定來了個筆誤什麼的。”

邵乾不好意思地笑,“也有可能。”

“要是沒考上咋辦?”

“咋辦?複習唄。”邵乾想了下家裡的狀況,補充說:“也可能幫我哥幹莊稼活,他都二十四了,還沒人給說親哩。”

“你哥長的也帥,回頭我給媽說,讓她給你哥瞅個好看的。”

“好看的看不上我們家那間土坯房。”邵乾微心酸。暗想,如果自己真沒考上,他也再沒臉提出復讀了。還是趕緊想辦法掙錢,好讓大哥趕緊討個老婆回來。歲數越拖越大,也就越不好湊合適的了。不管怎樣,他那善良勤勞又帥氣的哥哥,不該到最後落得連村子裡最破落的麻子強都不如。

“邵乾,你聽我一句話。”

“聽著呢。”

“你認真聽!”何東有些急了。邵乾停了手裡的活兒,扭頭看他,何東這才皺眉一字一句說:“你聽著,不管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