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頭,才在一處山坡上,看見一株很高的柿子樹枝頭掛著幾個火紅的柿子。
一群年輕人嘰嘰喳喳往前衝,何偉業脫了棉衣一路爬上去,率先上了那棵樹。統共就摘了五個,避開男生的哄搶,何偉業全都小心地裝到了斜跨的書包裡。後來女生們派了代表來磨蹭,也就只被磨蹭走了一個而已。
回到學校,何偉業把四個擠變形的柿子全都給了邵懷谷。他坐在他床頭興致勃勃地說:“你沒去爬山,真是可惜了,山上還多野果。你看,都被人搶走了,我好不容易才保住這四個。”
邵懷谷看著他溫和地笑,眼睛明亮,像是能窺透他的謊言。
他總是那樣,不管什麼事情都只是溫和地笑。唯一的一次衝他發脾氣,是班級謝師宴後。
畢業了,眨眼間的事情。何偉業很開心,因為以邵懷谷的能力,決定能留在那裡找一個很好的工作,而不至於和其他同學一樣,不得不為了工作去一個陌生的城市。
那晚每個人都喝了很多酒,哭哭笑笑,打打鬧鬧。何偉業有些記不清那個夜晚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導致他衝自己發那麼大的脾氣。何偉業被他一拳打醒的時候,是在箐華社那間小屋旁邊,四周漆黑,連燈光都沒有。他藉著月光看到門眼中塞著鑰匙,似乎是他想要開門。
箐華社借用的是辦公樓一樓的一間很小的屋子,就在學校大門附近。也許他只是覺得沒有力氣扛一個爛醉的人走過半個校園再扛著他到三樓宿舍,想讓何偉業在那間辦公室湊合一晚。
何偉業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只記得當時邵懷谷渾身都散發著怒氣,身體止不住的哆嗦。何偉業伸出手去問,“怎麼了?”
邵懷谷開啟他的手,轉身跑了。
何偉業深深吸了口氣,抖著手摸上自己的嘴唇。那裡似乎還有一個傷口,是二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在箐華社門口被咬破的。他一定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定是。
那之後,邵懷谷忽然就說,自己要回家鄉工作。何偉業恐慌,直覺告訴他,自己在那晚做了不可原諒的錯事。他圍追堵截,屢次道歉,可每次邵懷谷都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讓他受不了。他不敢問自己那晚到底做過什麼說過什麼,那晚似乎是巫師種下的詛咒,觸碰了,就萬劫不復。
邵懷谷還是沒有服從分配,毅然離開了那個城市。
我親密的朋友,親愛的人,就那麼放棄曾經的夢想,沒有說一句原諒就走了。
何偉業陷在座椅裡,滿臉溼潤。只是這短短的一天一夜,又似乎蒼老了許多。他縮在座椅裡,沒處逃沒處躲。那過去了那麼多年的記憶,被自己的兒子親手撕開來攤在他面前,還是以那麼不堪的方式。
怎麼能夠啊!怎麼可能啊!
何偉業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王桂芝戴著圍裙迎出來的時候,他站在那裡看了片刻住了多年的房子,才緩慢地伸出手去。
“咋的了?”王桂芝趕忙將人扶住,“和東東吵架了?他現在叛逆期,不要和一個孩子鬥氣。”
何偉業搖搖頭,在王桂芝的攙扶下躺回床上去,疲憊地閉上眼睛。
“到底怎的了?”
“別問。”何偉業擺手,“陪我一會兒吧。”
王桂芝解了圍裙笑,握住他的手坐在床邊,看著自己一夜之間憔悴不少的丈夫滿臉心疼。何偉業眼角還是溼潤了,不,進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只王桂芝的手握上的片刻,就有眼淚溢位來。王桂芝抬手輕輕擦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
老伴兒老伴兒,不過是老來有伴兒。何偉業是個好丈夫,即使有錢有權了,也從來不搞什麼不三不四的事情。她感到幸福,便也夠了。
只有小孩子才會覺得時間是一輛被老牛託著的牛車,而它對於那些快速成長中的人,是一輛千里馬託著的馬車。只覺得剛過了年而已,就又是一年暑假。這次年終考試,莫桐這匹小黑馬一躍成了班級第二,進了年級前五十。
雖然邵乾依舊比他高十分,但那沒什麼。莫桐仔細地比較了,他的分數失在數學和物理上,而他的英語,整整比邵乾高了27分。哼!
莫桐想著,等今年學校發獎品,他就還他一本新的漢語大詞典去。誰稀罕呢?他自己也照樣可以領到。很可惜,年終總結大會召開的那天,年級前一百名從高到低依次發了獎金。莫桐捏著手裡的五十塊錢有點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邵乾很高興,他擠進了前三十,領了一百塊的獎金。三十到六十名,是五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