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街上已經打不到車,他開著摩托車飈出了小區大門。
他不太怕冷,大概是小時候經常在冬天的時候穿著睡衣被老媽扔到門外,凍習慣了,現在風颳在身上,他沒太大的感覺。
街上並不冷清,但滿街的人都是行色匆匆往家趕的狀態,這種感覺無端端地會讓人覺得心慌,就好像走慢點兒就會被一個人隔離在沒有人的空間裡。
那辰車開得很快,一路往市郊衝,人越來越少,他鬆了口氣。
停車的時候,李凡打了個電話過來,沒有客套,第一句話就是:“過來吃飯。”
“不了。”那辰鎖好車,他每次都會拒絕,但只要李凡不回家,每年都會打電話來叫。
“在哪兒呢?”
“五院。”
“晚上呢?”李凡追問。
“睡覺,你甭管我了,趕緊陪完你媽陪你媳婦兒吧。”那辰抬頭看了看五院低調的牌子,掛掉電話走了進去。
五院今天跟平時差不多,來看病人的家屬比平時多點兒,窗戶門上的也都貼了窗花,電視裡播著春晚前戲。
那辰在大廳裡看到老媽的時候,她正坐在一個角落裡安靜地看電視,穿著很厚的大棉衣,大概是捂的,臉色有些發紅。
那辰離十來米站著,護士過去蹲在她身邊小聲跟她說了幾句,等到她的目光轉了過來之後,那辰才慢慢走了過去,坐到老媽身邊:“媽。”
老媽看著他,過了很久才像是突然認出了他是誰,眼睛猛地紅了:“辰辰?”
“嗯,”那辰試探著摸了摸她的手,老媽面前的飯盒裡放著的餃子還冒著熱氣,“你吃餃子呢?”
“就吃了一個,”老媽抽出手,在他臉上摸了摸,“我不餓吃不下,你吃嗎?”
那辰點點頭,伸手捏了個餃子放進嘴裡。
老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等他把餃子嚥下去了之後還盯著,那辰猶豫著沒去拿第二個餃子,老媽這種眼神他很熟悉,讓他不安。
“有毒麼?”老媽問了一句。
“沒有。”那辰搖頭。
老媽沒說話,還是盯著他,那辰正想再拿一個餃子吃了證明沒毒的時候,老媽突然一巴掌甩在了飯盒上,一盒餃子全扣到了地上。
“你拿這些毒藥來讓我吃?”老媽指著他。
“沒。”那辰彎腰撿起飯盒,把地上的餃子一個個往飯盒裡撿,剛撿了兩個,老媽抬起腳一腳蹬在了他脖子側面。
這一腳力量相當大,那辰只覺得眼前發黑,趕緊用手撐了一下地才沒被一腳踹翻在地上。
沒等他站起來,老媽一腳又蹬在了他肩膀上,接著就被跑過來的護士和護工拉住了。
老媽很激動,指著他,嘴裡含糊不清地罵著,那辰聽不清,也不想聽清。
“你先回去,她情緒不穩定……”一個護士推了推他。
那辰沒出聲,轉身慢慢往外走,身後護士低聲地勸著老媽,他聽到老媽開始哭,他走出大廳的時候,老媽突然帶著哭腔喊了一聲:“辰辰!”
那辰晃了晃,脖子上被踹過的地方揪著疼,他沒敢回頭,跑出了醫院。
醫院外面沒有人,北風捲著地上的落葉打在他身上。
他坐在車座上,圍巾一圈圈繞好,帽子往下拉得差不多遮住眼睛,四周的風聲低了下去。
他摸出一支菸叼上,火機連著打了十幾下才著了,點著煙深深吸了一口之後,他一揚手,把火機遠遠地扔了出去。
老媽今年的狀態一直不太好,之前來的時候,老媽能認出他,會哭著問他過得好不好,但今年他過來的幾次,老媽都是這樣,上次來的時候是直接拿著小勺往他臉上扎過來,還好是個塑膠勺,但斷了的勺柄還是在他臉上劃出一道口子。
那辰捂了捂腰,那個隱藏在蠍子下的傷口莫名其妙地跟著脖子開始疼。
在醫院門外一直坐到天色暗了下去,那辰才發動了車子,順著路往外開,腦子裡老媽哭著叫他名字的聲音揮之不去。
他有些煩躁,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舊車場。
街上已經沒有人,鞭炮聲也越來越密集,漸漸響成一片,聽著讓人覺得孤單。
他想了想,開著車去了夜歌。
時間太早,夜歌里人很少,大螢幕放著春晚,整個大廳裡的人加上服務員估計沒超過二十個。
那辰找了個角落的卡座窩著,點了瓶酒在黑暗裡慢慢喝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