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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說人的魂魄散了以後,果然身體比一片葉子還要輕。

太陽要下山了,老吳埋頭哭著。阿朱用一塊乾淨的手絹給老太太蒙了臉,坐下來守著。沒人覺得害怕,但是很迷惘,誰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甚至是第一次直面死亡,有點兒恍惚,有點兒感慨生命的無常。

後來核兒打了個電話,問114喪事該怎麼辦。114先確定了他不是來惡作劇的,而後報出了幾個棺材壽衣店的號碼。核兒沒聯絡,但他們還是來了,一個猥瑣的胖子夜訪觀我居,劈口就問:“死人呢?死人在哪裡?”

看到了面色不善的阿朱,胖子立刻諂笑,遞名片:“你好你好,壽材送上門,服務更貼心。要棺材不?棺材就在門外,先看看?”

為逝者清洗穿衣,銷戶口、跑墓地、辦理火化手續全程陪同,代辦壽材、靈車、大巴、八音、和尚、畫像、代寫輓聯,佈置靈堂,供應花圈孝布、香燭紙錢、鮮花禮品,全天候、全過程、全方位、全套服務隨叫隨到,讓逝者安息讓家屬安心。

說完這套切口,他開啟皮卡車斗讓我們看棺材:“水晶冰棺,專人專材,國際領先,歐洲進口,透明度高,方便瞻仰,現優惠只需368元,配套時尚壽衣有兩種顏色可供選擇,只需388元,骨灰盒出廠價銷售,物價局稽核,全透明放心消費。”

“一次性的,保證,”他最後補充。

光玻璃都快磨成毛玻璃了,還好意思說是一次性的。

我去找老吳讓他拿主意,老吳蜷縮在黑暗的房間角落,就跟自己也死了一樣。我把殯葬胖子的話重複了一遍,過了許久,老吳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我:“裡面還有三萬多塊,一切都交給你了……”

什麼意思?

“棺材可以買,喪事回老家辦。”他有氣無力地縮回去,歇會兒又探出來,“老家在XY村,找我的七舅。謝謝了啊桃兒。”

他把我推出房間,然後反鎖了門。我在門口站了一刻多鐘才意識到這傢伙其實是逃了,他把這麼麻煩這麼未知領域的事兒全砸給我然後他躲起來了!

我氣急敗壞,麻友們也一致強烈譴責老吳如此沒有下限的行為,突然核兒提醒:“快找邵麗明!”

邵麗明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很興奮,背景也很嘈雜,她說:“你們不知道,其實我和老吳已經離婚好久了,但我們仍然是朋友。作為朋友理應幫忙,但我現在剛到泰國,七天後才能回來。對了往後一週裡停課,好好幫助老吳吧,再見!”

邵麗明收了線,核兒評價其果然兇殘,少說也是四十人副本BOSS級別。

殯葬胖子還在等答覆,我們付了五百塊錢押金,定了所謂的三千元套餐,在昏黃的庭院燈下籤合同握手交換聯絡方式,舉一次性水杯共祝合作愉快。

殯葬胖子姓文,我們就喊他“文胖”,弄得彷彿世界上還有種武胖似的。文胖畢業於某重點大學法學系,談吐不俗,總是在出口成章與出口成髒之間跳躍著。他不愧是專家,連夜給老太太擦洗了身子,換了壽衣,畫了點淡妝,還做了基本的防腐處理。等老太太安然地躺在玻璃棺材裡,文胖才跑過來和我們一起打地鋪。

我問他好好的怎麼會跑去搞這行,他深沉地吐個菸圈:“這世道,法律鬥不過封建迷信,法律不金貴,迷信也不都十惡不赦。”

我誇他是哲學家,他慨然引我為知己,勾肩搭背說事完以後一定請我吃飯。阿朱打岔說桃兒沒那個福氣,從來是吃人一頓飯賠人半條命,明天一早咱們就得上路,都睡了吧。

我看核兒和徐真人也睡了,便點點頭。文胖堅持再抽了兩根菸,跑過來和我咬耳朵說:“這高個兒小子不一般,厲害角色。”

我問:“誰?阿朱?”

“嗯!”

你眼神可真夠好的,潘巧雲都讓你看成王寶釧了,他那筋肉腦袋只要再聰明半分,我們之間就不是這個現狀了,要麼他被我嚇神經了,要麼我主動出家當了和尚。

我傾向於後者,因為我們搞藝術的大多數都比較悲觀,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革命畫家,革命劇作家,革命作曲家革命書法家革命表演藝術家革命音樂家,革命木匠革命漆匠革命水管工,革命道士革命尼姑革命和尚……我都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7、第 7 章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我們就出發了,分兩輛車,文胖的皮卡拉著老吳和棺材,老吳的破豐田坐著我們四個。阿朱會開車,給我們當司機。老吳口中的XY村是個連導航上都找不到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