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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齊景結結巴巴道,“是,是幫朋友帶的。”

老人收起了笑意,側著臉,目光很長時間地落在齊景臉上,他的表情在一瞬之間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齊景被他看得背脊發毛,張了張嘴,還不及說出話來,老人就搖了搖頭,嘆聲道,“年輕人,有時候,愛需要承認和肯定,趁著年輕,不要老來遺憾。”

之後,老人便不再言語,默默地刻起字來。

齊景卻因為老人的話愣在當場,頓覺一陣酸楚和心疼。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對言子書說過類似喜歡或愛之類的話。

耳邊,傳來施然一聲歡呼,“通啦通啦!”

齊景側過臉去,指尖拂掉眼角的涼意,這才扭頭看向有些介面。

大大的一對兒銀戒,普通到極致的兩個圈相連,在進入夏樂園的第一場景介面上閃著耀眼的光暈,下面是一串銀光字元:Pero me acuerdo de ti。

Pero me acuerdo de ti。

施然輕聲念出這句被美國流行樂巨星Christina Aguilera反反覆覆唱過的句子,然後看向裝出一臉鎮定的男人,“Pero me acuerdo de ti,翻譯成中文,意思就是:但是我依然想你。”

齊景的身體微微一顫,手中的雜誌掉進灰色長毛毯裡。好久不曾出現的心絞痛又開始發作,他彎腰,抬手捂住了胸口地地方。

看著好好的男人一瞬之間臉色煞白,表情痛苦,施然嚇了一跳,丟了滑鼠跑過去。

“你沒事吧?”

伸出手,施然想要看看齊景,卻被他的手臂隔開。齊景沒有抬頭,開口的聲音難掩喘息和哽咽,“你先回學校,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施然猶豫了兩秒,轉身,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揹包。

“好吧,那我明天來看你。”

說完這句,施然擔憂地再看了一眼手臂擋在眉眼,長挺挺躺在沙發裡的男人,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關上了大門。

☆、Chapter 25

那一夜,齊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在因為和同伴幹架被父親打罵後,跑到長夏裡裡最古老的那顆香樟樹下去療心傷,卻看樹下躺了個人,於是提腳頂了頂那個睡得一臉酣恬的男孩兒,沒好氣地叫嚷,“喂喂,起來起來。你誰啊,敢睡我的地盤!”

男孩兒好看的眉頭擰起來,起身,迷濛的眸子打量著他,然後露出個溫和的笑臉,“你的地盤啊?又沒貼標籤。”

被男孩兒無害的表情和嘲諷的口氣弄得一愣,他氣急敗壞地跑到一旁的青草叢裡拖出一塊木板,指著上面的毛筆字跡,居高臨下地看著矮他一頭的小不點:“要證據是吧,這就是!”

男孩兒彎腰辨認了半天,笑起來,“原來你叫齊景啊,我叫言子書,語言的言,孔子的子,書籍的書。我就住在那邊兒。”

順著言子書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不遠處的一棟小洋樓。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每次躺在這裡,他都在想象,那麼漂亮的別墅,裡面會是怎樣的風景呢?所以,當言子書誠懇地邀請他去他家做客的時候,剛才還氣鼓鼓的自己猶豫了猶豫,便任由被人拉著一步步走向那個想象中的殿堂。

夢裡,他們一起踩單車上學回家,一起爬樹掏鳥窩,一起在草堆裡打滾,一起揹著畫架滿山偏野地奔跑和作畫,一起在香樟樹下相依入眠……

夢裡,有個男孩子對他說,阿齊,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是個男的。

夢裡,看著男孩兒憂傷的眼神,他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攔著對方的肩,裝出笑哈哈:沒關係,又沒誰規定男人只能喜歡女人。

夢裡,有個酒氣熏天的男孩兒按住他不停地親吻和掉眼淚:啊齊,你知不知道,我喜歡的男孩,其實就是你啊!

夢裡,他全身僵硬地聽著男孩兒抽噎中斷斷續續的告白,然後仰起脖子,回吻著那張哭得稀里嘩啦的俊臉。

夢裡,當他興高采烈地拿著對戒兒趕回長夏裡時,看到的卻是言子書穿著深黑色的小西服,孤零零地坐在掛著言阿姨照片的墓碑前,一言不發的樣子。頭髮亂糟糟的似乎很久沒有打理,下巴處尚且稀少和柔軟的鬍子也沒有刮掉,青黑的眼窩深深地凹進去,曾經明亮著的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的眼眸像是被烏雲遮去光華的月亮,黯淡到沒有半點光輝。他張了張嘴想叫一聲阿言,喉結上下翻滾了幾下,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他卻嚐到了嘴角的苦澀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