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的話一出,我們忍俊不禁,順著大爺的手指方向,一同撇過頭看向白茅。
白茅瞬間無語凝咽,臉上肌肉頻頻抽搐。赫連意笑彎了眉眼,按下大爺的手臂,笑呵呵地安慰:“他不是這個意思,您想多了啊!”
“我怎麼想多了?”大爺瞪視赫連意,拍著護欄就一頓咆哮,“我都不能看連載的了,我不是要死了是什麼?!”
赫連意哭笑不得,最後是護士長解救了他。護士長過來解圍,對大爺又是安慰又是哄,好半天才讓他平復下來。
出了監護室,赫連意板下臉來,盯著白茅抿嘴不語。白茅自己沉不住氣,撓著臉蛋子不知道怎麼解釋。
赫連意繼而看向我,丟了一句“你以後可不能學他”,便背過手走了。
剩下一干人在他身後捧腹大笑。赫連意向前走兩步,又轉身莞爾一笑,呼喊著大家:“走了走了,查過度病房啊,都別傻笑了!”
我看著前方一身白服,竹清松瘦的人,那萬年不變柔和燦爛的抿笑,那為了醫療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赫連意,心裡突然感慨萬千。世界一直在變,每天都在變,生活中的一切也都在變。社會在變,醫院在變,醫生在變,病人也在變。我們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心裡不變的東西,比如說對忠誠、熱情、生命的呵護,比如對柔善、希望的嚮往,對悲憫、慈悲的追求,以及對心裡那個摯愛的人,不變的眷戀。
一週左右時間,赫連意康復出院。
由於白茅同志再三央求,赫連意同意提前離開南京,返回工作崗位與白茅共同管理新組建的心臟科。臨行前,我們宴請鼓樓醫院心臟科吳主任與趙醫生,感謝他們對赫連意無微不至的關照。
“咱們這回也算是中國心臟界的南北對話了!”白茅起身為在座的主任、醫生們倒酒,“這北有赫連意,南有吳家昌,中國心臟事業蒸蒸日上啊!”
白茅這人我是太瞭解他了,他有時耿直剛正、仁民愛物,有時呢又世故圓滑、溜鬚拍馬,甚至笑裡藏刀、上屋抽梯的事他也能辦得出。他的話真真假假,我與赫連意自然一下就能分辨出黑白明暗,但是外人就不同了。
“我以茶代酒,”赫連意喜笑顏開,起身向吳主任敬酒,“先敬吳主任,感謝他沒把我扔在南京,讓我還能完整地返回T市!”
吳家昌張嘴哈哈大笑了兩句,端起酒杯說道:“過獎了!過獎了!這留不留在南京,還不是看你自己的造化。你這病到了哪裡都是要裝ICD的,我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趙醫生又起身對我們敬酒,我怕自己喝醉無法照顧赫連意,便推脫酒精過敏,不能飲酒。吳家昌把筷子一放,皺眉質問我:“是麼?哪診斷的?有循證醫學根據麼?是基因突變引起的?做過基因測序來確定它的多型性嗎?!”
他的一連串疑問將眾人驚得目瞪口呆,繼而又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我當場被噎得吞吐困難,一個仰頭,幹了!
吳家昌笑言:“這就對啦!看你小子生龍活虎、人高馬大的,要真是對酒精過敏,那豈不是外強中乾了啊!”
激將法一出,我果真上了這老頭的道兒。幾個回合拼下去,老頭自愧不如,甩甩手說自己不行了。我暗想,我外強中乾?我這是沒發揮水平,你這老頭根本不算對手!
赫連意這次是被自己的室顫嚇到了,果真不敢再對自己放任自流,乖乖喝茶吃飯,淺笑交談。
飯後我們分道揚鑣,白茅回了自己預定的酒店,我和赫連意返回他家。我們約好,明天一早乘飛機出發。
晚上收拾好行李,我和他都疲累不堪。我洗了澡趴在床上如同行屍走肉,而他還不肯上床休息,翻箱倒櫃得不知忙著找什麼。
我湊過去從他身後摟住他,貼在耳邊問他:“找什麼呢老師?人家在床上等你很久了!”
他聳聳肩,似乎要甩掉我這堆肉,見甩不掉便不再強求。
“我反覆思考,”他若有所思,緩緩言說,“我打算把母親留給我的遺產,轉交給文燕。”
我親親他的臉頰,詢問:“伯母不是已經把家產分給你們兄妹了麼?”
他攤開找出的存摺,看看上面的數字,嘆息:“她辛苦攢了一輩子,留下二十萬和一套房子。她似乎早有準備,在遺囑中交代,將房產交給文燕,把二十萬元給我。”
我從他身上爬下來,並排坐到他身旁,也看著他手裡的存摺:“老太太想得多周到,她知道你一定不會回南京定居,才這樣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