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太寂寞了?死者哪懂得寂寞,只會是活著的人寂寞孤楚,死人卻永遠不會知曉。我看著他悽愴的雙眸,悽神孤苦,仿若寒冷冬夜灑滿雪地的月光,悲哀而又善良地照耀著所有的哀傷與疼痛,縱使冰清玉潔,卻未免蕭瑟冷寂。
他繼續喃喃自語:“我那時只顧工作,她帶著孩子,還要參加博士考試,好不容易取得學位,我答應她陪她去燕郊度假…卻不想…”他眼神閃過一絲痛楚,“造化弄人啊…我這一生,註定千瘡百孔,傷痕累累,這…恐怕是我前世種下的惡業,需要傾盡今生的福祉來償還…”
我靜靜地聽他頹喪的話語,沉痛而焦急:“老師怎麼能如此評價自己?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當然…我無他意…我只是認為,老師現在大難不死,來日定當洪福齊天,”我不由自主地抓緊他的手,想把我體內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遞給他,“老師,我愛你,我願意代替師母照顧你,還給你遺失已久的愛與溫暖!”
他轉過頭,悲憫地望著我,緩緩說道:“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又轉過頭看著墓碑,“我感激你赤誠的愛。我也不是沒有仔細想過,可是想到最後發覺,我缺少的竟是時間。”
我不明所以,他是愛我的對不對?他這樣說表明了他已被我打動,他又為何猶豫不決?
他伸手扶上墓碑,繼續說道:“你看這一座座墓碑,和這碑前的一束束鮮花。你能體會到思念死者的心情嗎?與死別相比,生離的傷痛可能更小一些。”
他又看向我,眼神流露出的憂傷深深刺痛了我,“就算我是個健康的人,我也逃不過成為這千萬墓碑中的一個。而你,就會同現在的我一樣,懷念、傷感、憂思,勞心傷神,食不知味,徹夜難眠。我…不想在生前死後都成為你甩不掉的負擔…那樣對你…是不公平的…”
成為我的負擔!又是這個藉口!他敢不敢再找個恰當的理由?!我心裡傷痛又憤懣,掰過他的身體讓他看著我:“老師何出此言!倘若與老師相處,我們只會在生活與工作上相互照料,何談誰是誰的負擔!老師若怕先我而去置我於不顧的話,老師就提前宰了我算了!”
我的慷慨陳詞竟把他逗樂了,他一把甩開我的手,皺眉呵斥:“說的什麼胡話!我是屠夫嗎?還宰了你!你把自己當作牲口了?!”他又擂了我一拳,“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蠻小子和牲口也無異。”
我撅著嘴頗為不滿地反駁:“我是牲口的話,那老師是什麼?!被一個公牲口
愛慕追隨,祈求□□的另一隻公牲口?!”
我這不經大腦的胡話一說出口,兩個人的臉便都紅了起來,我撓撓臉尷尬地支支吾吾:“呃…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只是…嗯…打個比喻…似乎不太恰當…”
他轉過身低聲打斷我:“時候不早了,還是回去吧。”
直到坐上巴士,我們還處在剛才尷尬的境況中不能自拔。我讓他坐進位子中,一進去他便望著窗外不言不語。我在他外面連連自責,真是頭蠢豬!說話蠢,辦事蠢,□□也蠢!唐棣啊唐棣,你可怎麼辦才好啊!
汽車一路上顛顛簸簸,赫連意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腦袋坐搖右晃的,一會兒撇過來,一會兒又耷拉下去,要不就仰靠在椅背上,隨著顛簸磕得後腦勺直作響。晚上都幹嘛了?至於困成這樣!後來一想也是,舟車勞頓,又爬山又掃墓的,應該是把他累壞了。我輕輕扶著他的頭靠到我肩上,同時把右手臂環住他的肩,讓他穩穩當當地睡上一覺。
睡一半他掙坐起來,捂著嘴皺眉蹙額地看向我。我一看壞了,要吐的架勢。我趕緊跑到前面找售票員討要塑膠袋。剛把塑膠袋伸到他跟前,他再也忍不住地一下子吐了出來,直到胃裡再也沒有東西可吐,卻仍舊頻頻乾嘔。我焦急萬分,暈車來的真不是時候。後座的大娘實在看不過去了,從書包翻出一瓶水遞給我:“啊呀,吐成這樣真是遭罪了,快漱漱口緩解一下吧!”
我掏出紙巾給他擦嘴,他有點喘,臉色蠟黃蠟黃的,低眉蹙額地忍受暈眩與嘔惡,看著著實叫人心疼。
我撫順他的背,他便脫力般靠進我懷裡,痛苦地閉上眼睛。
正當我要詢問他感覺如何時,一通電話打斷了我,是白茅。
“怎麼一直不接電話?!你和赫連意一定沒做好事!”他上來就一頓咆哮,又接著說,“下月13號,莫湑的案子要公開審理,公開判決,我覺得我們需要去圍觀一下!”
我現在一門心思撲在懷裡的赫連意身上,莫湑終究怎樣,於我而言早就成了過去時,只要還給赫連意一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