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任…”意博上前急聲請求,卻被白茅趕忙拉住。他見莫湑走遠,咒罵了一句:“老子明天就辭職回家!”他轉而又對意博說:“赫連,你我心知肚明,以卵擊石,必死無疑!你不要較真了,咱麼乖乖下去準備手術吧!”
我理解意博的心情,倘若一個正直的人不能替真理說話,就如同遭受酷刑般剜心刺骨。但我不知道意博如此執意的勇氣來自哪裡,我不得不感到佩服,我望著他無可奈何的表情,心裡陣陣苦澀。舉世渾濁,不拘時空,我們永遠是沉默的大多數。
我追上意博,請示他:“老師,我能去導管室參觀手術嗎?”
意博幽邃的眼看向我,片刻過後他意味深長地說:“假如手術結果是失敗的,你仍舊願意去參觀嗎?”
“我…”意博為什麼會這麼說,我不清楚,“我願意!”
我從來沒見過導管室的樣子。手術間與指揮間隔窗而建,我在指揮間看著手術間裡意博和白茅為手術做準備。他們穿著厚重的鉛衣,以防止放射線對身體產生危害。以前有過心臟科醫生因常年手術而不斷遭受輻射損害的報道,有的醫生過早謝頂,有的醫生因此患癌,有的醫生產出畸形兒。我看著意博,那麼差的身體,是不是因為輻射的影響?我開始為他揪心,他的工作責任會毀了他!
“小白!”由於帶著口罩,意博聲音悶悶的,“導絲和對比劑都準備好了吧?”
白茅身材魁梧,穿上鉛衣後足足比意博胖上一大圈,他把除顫儀拉到身邊,對意博說著:“我怎麼總有不好的預感?上次那個小女孩,果然讓你說中了,還真不是心衰!多少年都沒遇到過心肌緻密化不全的病人了,卻讓你一眼識破。”
“看來每次我有強烈預感的時候,我應該去買張彩票!”意博打趣著說。
病人被安置到手術檯上時還在不住地□□,白茅固定住他的右手,然後鋪巾、消毒,把穿刺包開啟,把器械井井有條地放置在彎盤中,之後連線好三通三聯針管;意博已經開始穿刺患者右手橈動脈,將配置好的硝酸甘油和肝素緩緩注射到患者血管內。我緊張地看著意博熟練的操作手法,看他接過白茅遞過來的導管,將它塞進了病人的血管,一點點地送入,白茅在旁邊負責搖床,只見顯示器上出現了患者的區域性影像。
“到達左冠脈開口了”意博說,“小白,再調整一下床位,準備注射造影劑。”
白茅把床位調整好,說:“可以了。”說時遲那時快,心電監護髮出尖銳的悲鳴聲,白茅一看:“不好!”
而病人此時已經出現意識不清,我趴在窗上著急地看著。莫主任在監護室座位上跳起來,大喊:“什麼情況?室顫!室顫!”
意博趕快放下導管,拿起除顫儀喊道:“躲開!”
“砰!”除顫儀發出巨響,室顫仍在繼續,白茅的聲調變得異常緊張:“赫連,血壓掉到50了!怎麼辦?!”
莫主任鑿著玻璃,發瘋一般嘶吼:“快給我搶救!快想辦法!”
意博再次把除顫儀貼到患者胸前,緊接著一聲“碰”,患者身體抽搐了一下,意博把除顫儀扔到一邊,忙給患者做胸外按壓:“小白!患者定是夾層撕裂了!你趕快聯絡外科!”
莫主任目瞪口呆,身體搖晃著跌坐在椅子裡,口中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
外科醫生帶著手術器械趕來時,病人已經不幸去世了。莫主任癱坐在地上,魂不守舍。白茅垂頭喪氣地摘下帽子和口罩,一把甩在地上,嘴裡不住地咒罵:“草!老子乾脆卸甲歸田算了!”說著走出手術室,把鉛衣脫下來,走到水池前開啟水龍頭,把他的大頭伸進去胡亂地衝著。
我看著手術室裡,意博雙手支撐在手術檯上,一動不動,低頭沉思。他定是在自責,看著這樣的他,我內心陣陣翻湧。我緩緩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緊攥的拳頭,不知道怎麼安慰他,他便開口沉聲說:“只怪我沒有堅持,是我害了他!”一行清淚順著他瘦削的臉龐滑落,滴在手術檯上。臺子上,病人早已經悄無聲息…
家屬三五成群衝進來,面目猙獰,哭喊、嘶吼,逼近意博:“就是你,是你殺了他!”我忙把意博護在身後,阻攔患者家屬的進攻,承受著家屬的推搡和謾罵。我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到意博,他此時是再危險不過了,這些失去親人的家屬,目前已經成了雙目通紅的野獸。
白茅衝進手術室,箭步攔在彪形大漢身前,嘴裡喊著:“都衝我來,我是他主刀醫生,你們衝我來。”家屬認定了意博就是“殺人兇手”:“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