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晚飯,加入了無色無味的營養藥劑,維生素、葡萄糖、膳食纖維等等,我的建議你最好吃掉。”程亦涵把雞湯的蓋子掀開,又將燉菜的湯汁在米飯上澆了一些,便轉身要走。
居家便服的衣角卻被輕輕拽住了──若不是他從來都因為反應敏銳敏感著稱,蘇朝宇無力地招呼,也許就被當作蹭到桌角而被忽略了。
“長官……”他撐起半個身子來,海藍色的眼睛裡還有未乾的淚水,“蘇朝宇建議……可不可以……換回昨天的藥……”使用了公事公辦的句型,語氣卻是哀求的,程亦涵側頭看了他一眼,兩根手指夾住對方的腕子,拎起來,丟回床上,只是扔下一句“這件事情可以去和司令官談”就頭也不回地關門離去了。
接近午夜,江揚摁鈴叫安敏來續咖啡,卻連續三次得不到任何回應。當他無奈地出來找這個實心眼、卻足夠靈巧的孩子的時候,發現一向對長官召喚格外敏感的安敏,正呆呆站在蘇朝宇住的客房門口。
“怎麼,被這個暴脾氣罵出來了?”江揚摸摸他的頭。
“司令……”安敏若有所思,“蘇朝宇中尉的晚飯還沒吃完。我說過的,如果他吃完了就放在門外。”
江揚話裡有話地“哦”了一聲。
9 夜宵
蘇朝宇昏昏沈沈中知道有人進屋,並且鎖了門──有“、嗒”兩聲,證明還上了保險──意識告訴他,無論是誰,都必須清醒過來看一看,但實際上,他能做的只是睜開了眼睛。焦距模糊了片刻,畫面清晰的時候,江揚站在床邊,指尖有節奏地敲著桌面。
“長官。”蘇朝宇深吸一口氣,撐起上半身,微微頷首:“蘇朝宇記得您說過,家裡不必拘泥規矩,對不起,我沒有力氣行禮。”
“這樣就很好,”江揚冷冷微笑,“但這樣很不好。”說完,便拿起筷子狠狠敲了敲一口未動的晚飯。
蘇朝宇一哆嗦,漂亮的眼睛瞬間失去了光彩,低低垂下去。房間裡安靜了大概有15秒,蘇朝宇用這段時間攢足了力氣,“對不起,長官。”他低聲說,便伸長了手臂去拿銀勺,舀起一小塊澆過菜汁、但已經冷了的米飯,細細咀嚼,然後灌了一些湯,卻還是越吃越慢,越吃越少,直到江揚毫不猶豫地收走托盤並且叫來了安敏:“給蘇朝宇中尉叫一份熱乎的飯菜來。”
“謝謝長官。”蘇朝宇裹緊毛巾縮在床頭看著江揚的表情變化:先是挑剔的,然後退化成無奈的,最後竟然掛上了淡淡的微笑。
“這是很好的服從,但是我並不希望自己背上虐待屬下的罪名。”江揚從床底下拖出一隻毛茸茸的團凳坐下,用類似安敏的無辜眼神盯住蘇朝宇海藍色的亂糟糟短髮。“難道不是麼……”蘇朝宇心想,懷疑地看過去,有一刻甚至想用盡全身力氣跳起來罵,但是他聰明地衡量了此時的處境,還是用一句“是,長官”儘快結束談話,乖乖低下頭去。
安敏叫來了一份很普通的生滾菜粥,但是熱氣騰騰,顏色也比程亦涵早先送來的那份更為爽口一些。蘇朝宇低聲道謝以後,還是用那種極其不舒服的姿勢,挺直身體、繃緊肌肉蹭在床頭吃飯。
其實心裡早就發出了一個24歲的年輕人應有的笑聲,但是江揚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把手肘撐在膝蓋上看了他很久,直到蘇朝宇實在疼得忍不住而放棄:“對不起,長官,我吃不下這麼多……”說完這句,竟然先臉紅起來,尷尬地看著桌上略大於成年男子手掌的粥碗。
江揚唰地站起來,蘇朝宇身子條件反射似的一縮。“對不起,長官……希望您忘記我剛才說過的話。”他拿起勺子伸進粥碗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漂亮的手上已經託了一塊手巾,端起粥碗坐在他身邊了。“如果我是你,絕對會吃掉所有東西,因為你永遠無法知道明天有什麼事情等待完成。”
蘇朝宇花了10秒去判斷江揚自己甘願做盤託的可能性,當發現對方沒有意願說出“20下藤杖作為交換”這種話的時候,終於安心地舀起一口粥,小口喝掉。當蘇朝宇把最後一片菜葉也送進嘴裡的時候,他確信自己這頓飯吃得無可挑剔:快速、乾淨。
但是江揚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蘇朝宇覺得面頰已經變成了戶外廣告牌,隨時變化,一定非常豐富,時而發白時而潮紅。他艱難地看了看江揚褐色的深沈的眸子,在對方還沒有說出懲罰內容的時候,就仔細吮乾淨湯勺放回托盤,然後在飛快思考如何儘可能不用舔的姿勢、儘可能優雅地把碗裡的粥漬都弄乾淨。
“你想幹什麼?”江揚終於發出了帶著完全忍不住笑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