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在孩子面前說這麼不吉利的話?這可是我們陸家的長孫,萬一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看你怎麼擔得起這罪!」
聽到母親這樣說,陸離只覺得自己失去了重心,整個人像被潑了一大盆冰水,無力地靠在了門上。
「媽,明希再怎麼說,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她現在,就這麼冰冰冷地躺在了那裡,你怎麼連這麼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呢?」
【對不起,小雅!我負了你!是我害死了明希……】
作者有話要說:保大還是保小,這一年來的一些新聞看得人唏噓……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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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火盆惹的禍,還是孩子剋死了母親?
現在,已經說不清了。
陸家的長孫出生之後,陸家二老別提有多歡喜了。儘管大兒媳因為難產而死,可家裡上下正值添孫的大喜之時,怎能讓白喜衝了紅喜?
於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樣同一頁書似的,翻過去了。
※
一年後。
鄉下有習慣,孩子在週歲生辰上要抓鬮,以決定將來孩子的發展。這雖然只是一項娛樂,當不得真,但一直以來,人們都樂此不疲地執行著這項風俗。因此,陸家長孫週歲這一天,陸家二老也要熱熱鬧鬧地張羅一個抓鬮儀式。
「媽,孩子才一歲,未來的路還那麼長,哪能這麼輕易說了算的?」
陸離顯然對這套習俗頗為反感。陸媽媽卻不以為然。
「你就是小時候沒好好抓,隨便逮了塊破花布,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你倒是讓小羽回來繼承染坊啊!我是完全沒所謂的!」
感覺母子倆又要對上了,陸家老二趕緊上來勸。
「媽,哥,你們倆就不能少說一句?看,小雅明都被你們吵醒了!」
說著,陸羽就要從哥哥懷裡抱過在襁褓裡被鬧得扭來扭去的侄子,陸離哪裡肯讓,一個側身,穩穩地把孩子抓在了手臂裡。
「反正我不管。要抓鬮你們自己抓,我現在要帶孩子出去。」
於是,陸離揣著一年前何雅送自己的那罐茶,一手提著一壺開水和三隻杯子,一手抱著孩子,來到了郊外的陸氏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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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有時抱著孩子,看他那眉宇間透出的母親的模樣,不禁會想:女人之於男人,之於家族,到底意義為何?
【或許,只有像母親那樣身居大家的夫人,才有不聽命於他人的自由吧!】
「明希,我來看你了。」
前腳踏進祠堂的那個瞬間,陸離幾乎打掉手裡的茶壺。
「小雅,是小雅嗎?」
陸離不敢上前確認——可是,這瘦小的背影,這即使跪下也依舊直挺的脊樑,這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儒雅和風骨,除了他,還會有誰?
跪在祠堂裡的人聽到響聲,轉過頭來——
「真的是你,小雅。」
從來不會輕易落淚的男人,此時忽然心下一軟,鼻頭脹脹的發起酸來。他趕緊吸了吸鼻子。跪在席間的男子,微笑著淡淡說了一句。
「陸離,一年不見,你瘦了。」
何雅的目光隨即移向了男人懷裡的孩子。
「是個大胖兒子呢!」
懷裡的孩子到了陌生的環境,見著陌生的人,倒也不鬧,只是歪著小小的腦袋,看著面前的這個人。突然,他從襁褓裡鑽出一隻肉乎乎的小手,對著面前的人揮了一下。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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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忡了一會兒,陸離總算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下來。他抱著孩子走到何雅身邊,跪下。何雅見陸離只有一隻手得閒,便主動將身子挪到他旁邊,幫著他將手裡的東西,懷裡的器物,通通擺在面前的地上。
「你不見了一年,學堂裡的孩子們都想你。」
「我其實,一直都在。」
陸離注視著處於上位的靈牌。那裡面,有他的妻子——名義上的。若不是陸離的執意要求,別說在這裡排上一個靈位,明希或許,只能淪為棄置荒郊的孤魂野鬼。
「孩子,抱一下。」
說罷,他也不擔心孩子怕生,直接將懷裡的孩子遞給何雅,自己雙手扶地,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何雅抱著孩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明希再怎麼說,也是全村人見證過的,我陸家的媳婦,我陸離的妻子。所以即使我和她之間沒有夫妻之實,這個名分,她是必須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