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迪沉默了半晌,終於道:“是你父親做的,又不是你,你何必為他道歉?”
“要是我早知道他會因為找人跟蹤我而盯上你,我一定會阻止這一切。我不想讓你受到絲毫傷害,更不用說是因我而起。”
左安迪剛才的確是怒從心起,但過了這一刻,卻也並沒有再往深處追究的意思。他冷靜下來,對宋家源說道:“都過去了,道歉又能如何呢?你父親也已經過身,這事情是否真的是他指使現在也無人對質。就算我不甘心又怎樣,憤恨又怎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再來多想也無濟於事。時光總不會倒流,歷史也不會重寫。要付出的代價我早就已經付出了。要是你因為這樣的事情而對我感覺愧疚,我只覺得你將我看得太過廉價。我左安迪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這場官司是你應該要打的,不論是否有我牽涉在內,都不應該影響你的決定。”
宋家源微微垂低了頭,與安迪額頭相抵,道:“可是羅瑤一旦把這些照片公開,她的律師就會用最惡毒的言語來攻擊你。他們一直堅持說是我們的關係公開才讓我父親氣到病故,更藉此說他不可能修改遺囑。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挖掘你生活中的一切,不遺餘力地詆譭你汙衊你。安迪,金錢於我而言,並不比你重要的……”
左安迪坦然看著宋家源:“家源,我的人生雖然並不無暇,但倒也不怕什麼人來詆譭。如果你擔心我因為這些事而受到傷害,那你真是小看我了。那些過去沒能傷到我的,放到現在也不會傷到我,而在將來,就更加不可能。”
宋家源見左安迪堅持,便攬緊他:“這場仗我們一起堅持到底。有你陪著我,我們會贏的。”
左安迪點頭:“我也想看看羅瑤還能玩出什麼把戲。”
宋家源既然下定了決心要上法庭,與李律師商量案情的時候便也帶了安迪一齊去。羅瑤提出的證據十分有力,她拿出宋家家訓來指責宋家源不配做宋家子孫,因為作為宋家的嫡長子,有義務為宋家傳宗接代後繼香燈。宋家源出櫃,明顯就是不將家訓放在眼中,非正式地與家族決裂。宋伯年原先的遺囑中有一條需繼承人嚴守家規,違背者取消繼承權的條文,但這句話在醫院裡的那版修改稿上卻被完全刪除了。
羅瑤堅持這項改動違背宋伯年意志,稱他對於宋家源早就失去信心,當作沒生過這個兒子,絕不可能忽然遷就對方,甚至不惜違背祖訓修改遺囑。而宋家源方面就堅持宋伯年是因為安美欣的猝死而心感內疚,並且對於多年來疏於照顧關心長子感到後悔,於是想在遺囑上做出補償。況且宋伯年多年來派私家偵探察看彙報兒子的行蹤,正是證明了他在意宋家源的成長。這種關心方式固然有誤,但分明是表示出宋伯年不是不在意的。
對此羅瑤又說安美欣是死於精神疾病,並非是宋伯年的錯誤,他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內疚。況且多年來宋伯年對安美欣早無感情,只剩下厭倦與憎恨,談不上在她死後感覺懊悔。她稱宋家源對自己的父親也並無感情,一直未曾離去是因為貪戀宋家財勢,宋伯年在安美欣去世前才提出過要收回宋家源手上已有的全部宋氏股份,這與修改遺囑的意志截然相反,完全不合情理。
兩方的論據和論點扯到後來已經是越來越極端,事無鉅細,將宋家內部所有的生活細節都攤了出來。這樣的爭產官司最是醜陋,雙方在爭辯過程中或多或少都曲解了逝者生前的意思。宋家源覺得,自己跟律師演練出來的說辭有些連他自己都不信。事到如今再來追究宋伯年是否愛過母親,是否愛自己,為了證明那一張遺囑的可信而來聲淚俱下地宣稱父子親情多麼堅固,簡直有些可笑。或許宋伯年也許怎麼也想不到,恰恰是他這希望補償的做法,令他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曝露在人前,成為世人的談資與笑柄。
左安迪在與宋家源一起談論案情時想起了一個人,他們原以為他會與羅瑤共同起訴,或者至少在證人名單中。但他們料錯了,幾乎所有的媒體也都找不到宋家康的訊息,他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忽然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裡。左安迪打他電話,號碼已經登出,他看著通訊錄上的名字,那三個字仍舊是羅少康。安迪關上了通訊錄,他沒有刪除號碼,也不想改,就由得這條記錄存在自己的電話裡。
安迪知道宋家源與宋家康這兩兄弟嫌隙太深,說起來彼此的母親都間接害死了對方。宋家康的母親搶走宋伯年的心,被家源母親騷擾到抑鬱而死,最後家源的母親也因為受到這件事的遺害被宋伯年冷待多年,最後死在同樣病症之下。
世上恐怕沒有一對兄弟會比他們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