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看著我。

他喜歡來找我，想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在想什麼，我在意什麼，我發了瘋寫小說的那段日子裡，他下了課就來天台找我，安靜地坐在我的身邊，有時候一句話也不會說，就是靜靜地看著我寫，我在空氣中聞見他的煙味，我已經很習慣了這樣的味道，有時候在路上突然聞到這個味道我就會想到天台，想到他坐在我的身邊。可有時候我會故意咳嗽一聲，然後他就會默默掐了煙，只專注地看著我。他的眼神平淡，似乎沒有帶任何的情感，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劃過我的臉頰，順著脊椎往下，然後一路延伸到腿，從大腿看向腳，最後他又看我的臉，視線停留在我的唇上。我會莫名覺得乾涸，又不敢吞嚥口水，只回頭開玩笑地問他怎麼不吸菸了，於是他便又點上一根，他對著前方吐煙，對著天空吐煙，也對著我，我在煙霧中看見他眯起的眼，他深情地望著我。

似乎我所有的記憶只關於他、煙、天空、天台、和小說。

多麼諷刺，而林霄從那天之後就再也聯絡不上，老師那邊的說他回家自修了，我坐在教室裡寫著永遠寫不完的試卷，準備最後的高考衝刺，林霄帶著他的煙消失了，不再寫小說的我也不再去天台，我失去了自己的天空。有時候我看著樓梯，會有一刻忍不住想爬上去，而樓頂那扇關閉的鐵門就好像是我和林霄之間，突然斷掉的聯絡。

自從林霄走後，我的一切……好像什麼都不見了。

我只是不停地在寫試卷，一直寫一直寫。寫完就對答案，心裡一點感覺也沒有，就是平靜地看著試卷上被我批上的紅勾，錯了便在邊上寫答案。

我背書，抱著歷史書反覆地背。

那麼多本厚厚的書啊，我通篇背下來。背到不知道第幾遍的時候，我發現還是這個天空，我竟然無意識地回到天台，我茫茫然地看著這天地。突然就哭了。我看見歷史書上的水點，一滴一滴。

第7章　下篇

【顧洛篇·05】

那是夏日。初夏的天，清涼的風，薄薄的汗，竹蓆，西瓜，蜻蜓……這一切都慢慢構成我這一年的記憶。

高考？

它彷彿就像是一個初夏的夢，午後醒來覺得它虛幻而遙遠。

真的，回想起來就像是一次月考罷了，匆忙寫完交卷，還以為過段時間它就會發下來，要求講解和訂正。還以為高考結束後還會有老師來講試卷呢。只是夢醒了，自己躺在家裡的竹蓆上，早已經放假了。那些書也不是撕毀扔下樓那麼精彩，而是在打掃教室時每個人清空座位，將所有的書裝成幾個麻袋給掃地阿姨了。

這一切那麼平常，平常地宛如只是一次扔垃圾罷了。

我不知道林霄有沒有來高考。他只是突然消失了。

我時候我會渴望夢見他，夢見他坐在我身邊然後默默對著我撥出一口煙。我常常坐在涼蓆上，看著落地窗外的天空，微風吹響風鈴，想著他就如同一縷煙一般飄進來，只撫過我的臉就離開。我說不上自己是不是在思念他，說“思念”這個詞未免太矯情，可能我不過是不習慣。

我認識林霄兩年多了。好像高中以來他就那麼理所當然地出現在我的身邊。

是的，理所當然的，自然而然的。

我再見到他的時候，是他來敲我家的門，不響，只是輕輕拍了兩下。

我開啟門，看見他拎著一打啤酒站在門外。他低著頭，感覺有點寂寞，再抬頭的時候也沒有慣有的笑容，只是問我，“喝嗎？”

他就那樣自然地消失，又這樣自然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們喝酒，默契地誰也沒有多說話。好像這麼久以來的不相見都是一種幻覺，好像他今天的到來都是我們的相約。我們坐在涼蓆上喝酒，感覺到冰涼的液體混著氣泡順著喉嚨滑下去，大家都覺得喝啤酒是一種暢快，可這一天我們莫名的越喝越悲傷。

灌進肚子裡的酒就好像是一種情緒的沉澱，全身都放鬆了，卻好像每一寸面板都快要哭了，林霄沒有吸菸，甚至他都沒有看我，我們只是望著外面的天，就好像那麼久以來，我們在天台看見的天空一樣。此情此景，地點的轉換，我又看看他，怕他不過又是我的一個夢。

我有些醉了，忍不住去摸摸他的臉。

他痴痴地望著我，他的眼神又變成那種深情了。我收回了手，可他又過來抓緊我。

林霄靠近我的時候，我心裡沒有一點波瀾，這一刻模糊而迷幻，我只感覺到他在吻我，我能感覺到他心底那種悲傷的痛苦的情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