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李遠下班回來,李豔還沒下班,就會聽到老太太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跟自己的小孫女嘮叨:“奶奶沒錢買菜給瑩瑩吃了,瑩瑩要跟你媽媽說,叫你媽媽多給一點生活費給奶奶,這個月的水費和電費都多繳了好多錢呢。”
李遠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他不好發作,默默退回自己的房間。等到下個月中旬,他搬出了李豔的家,順便把水費和電費一併給了她。
李豔怎麼也不肯要,她婆婆也在旁邊虛偽:“都是一家人,幹麼這麼見外呢?”
李遠憋紅了臉,態度十分強硬,李豔見他就要生氣了,只有收下,心裡也稍稍有點明白弟弟為什麼要搬出去。
李遠找的是一所年代已久的住房,女房東指著房子告訴他,傢俱都會留給他用。
房子面積不大,一室一廳,還有一個和廚房一般大小的書房。
書櫃上面有許多書籍,中外名著,科幻傳奇,五花八門。
李遠從小喜愛讀書,手捧著滿紙墨香就會暫時忘記現實的殘酷。這一櫥書,對他來說無疑於是個不小的驚喜。
架上的書被他通通翻了個遍,居然從裡面找出了男主人的軍官證,是一個非常年經的男人。書櫃的底層,全是一大疊一大疊的列印稿。
李遠全部搬出來,心想這也不算是窺探人家的隱私,房子都租出去了,這些書本之類也算是半公開的了。
是一部一部的歷史小說,什麼三大戰役,七次會議,再不就是男主人一些部隊裡遇到的輕鬆小故事,如何同他夫人相遇的浪漫情節。
看著看著,李遠也好像融進去了,心撲撲的跳著,他似乎明白但又似乎不甚明白,一道異樣情緒貫穿胸膛,時隱時現。
在這樣一個懵懂不安的時刻,李遠接到了陌生的電話。
對方欣喜的說,在他的部落格上知道他來到了T城,又從三年一班的群空間裡找到他的通訊錄,這才聯絡到他。
他呆呆的聽著,等對方說完了,才慢悠悠地問:“你是誰呀?”
感到對方的呼吸似乎一窒,接著聽到朗朗的笑聲:“我是鄒禹童,我也在T城呢。”
“班長?”李遠的心不禁顫了顫。
找到鄒禹童口中的咖啡廳已經是一個鐘頭以後,推開玻璃門,李遠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等待的男人。
夕陽紅通通的,拉成一根根紅絲線降落在他身上,男人被誘人的豔紅柔柔的包裹著。
那記憶中少年的臉已經長大,眉眼展開,更加英氣逼人。
“班長。”
李遠走過去,打斷他的思考。
“呵,快別這麼叫我,我又不是大兵哥哥。”男人很高興,“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面前是鄒禹童預先幫他點的橙汁,顏色好看的黃色在杯中發出甜蜜的味道,輕輕拿起玻璃杯,那液體好像果凍一般,似乎帶著彈性。
“我還記得你喜歡喝這個。”
鄒禹童彎著眼睛,視線落在李遠的身上就沒有再離開過。或許是在記憶裡搜尋李遠過去的模樣,再同眼前的人比較一番,看看少了一些什麼,又多了一些什麼。
“呃,你怎麼知道的?”李遠顯得驚訝。
“還記得高中畢業那天吧,班主任請我們吃飯,你一個人把剩下沒喝完的橙汁全部抱走了。”
見男人笑得那麼歡樂,李遠也起了壞心眼。“還說我咧,吃完飯去班主任的家裡唱歌,你說自己是班長,硬要霸著麥克風開演唱會,害我們差點集體失聰,原來你是五音不全的。”
“呵呵。”
兩人忍不住都笑了,藉由這相互揭短,將近八年不見的生疏一掃而光,接下來的談話要活泛許多。
一起吃過晚飯,鄒禹童堅持要送他回去,李遠笑笑不說話,看到鄒禹童那輛百萬名車時,眼神突然黯淡下來,剛才沖淡的疏離立刻又回到心間。
自己雖然和鄒禹童的年紀差不多,但一看就知道鄒禹童比自己活得要好,也明白這些成就不單單是鄒禹童的個人努力,可就是抵抗不了心底頻頻湧上來的自卑。
讀書時就能看出鄒禹童家庭殷實,雖然他寄住到他的外婆家裡,在那個偏僻的小鎮上念高中,但鄒禹童出眾的外表、乾淨的氣質,偶爾擺在床下的一雙球鞋,又或是手腕上的一個護腕,都不是他們這些村野頑童能夠擁有的奢侈品。
“不用了,我自己坐地鐵回去。”李遠靜靜地退開一步,與鄒禹童拉開距離。
“老同學還跟我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