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婷瞪大眼睛,“我就知道,你是來要房子的是不是?”
“我不——”
何喻話沒說完,被何婷打斷,“你憑什麼來要家裡的房子,媽去世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從小到大讀了那麼多年書,都是媽辛辛苦苦供你出來的,我工作了也給過你零花錢!你呢?你挪用公司資金那些錢,媽把幾十年的積蓄都拿出來幫你還了一大半!媽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出過一分錢沒有?你憑什麼還來要家裡的房子?”
何婷一邊說,眼睛裡一邊蓄滿了淚水,每一句話都是對何喻的指控。
何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一下一下將心挖開,那些悔恨的傷心的負面的情緒蜂擁而來,堵在他胸口彷彿能擠出血來,他的眼睛也很快變得溼潤,他忍不住大喊:“不是!我沒有來要房子!我只是來看看你,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了!”
何婷的情緒總算是稍微穩定了下來,她哽咽著說:“你來看我幹什麼?你別來看我了,你走吧。你把媽氣死了,你是不是還想把我氣死?”
何喻再也抑制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
何婷又看著何喻一身名牌衣服,“你現在不是過的也挺好的嗎?姐命苦,你姐夫身體不好,孩子又還小,拆遷的賠償款姐留著救命的。你別跟我搶,就當是還我和媽的錢行不行?”
“對不起、對不起……”何喻的聲音有些嘶啞。
何婷終於忍不住,還是抬起手摸了摸何喻的頭頂,“小喻,既然出來了,以後找個工作好好做人,別再亂來了。”
何喻用手背抵住嘴唇,連連點頭。
何婷想要關門時,忽然說道:“你等一會兒。”她將門虛掩了,朝裡面走去。
何喻等在門外,片刻後見何婷拿了個檔案袋出來,交到他手上,“這是搬家的時候,從你房間裡清理出來的,你自己看看哪些要哪些不要了。”
何喻開啟檔案袋,看到裡面都是自己以前的一些證件。包括大學畢業的學位證書,還有英語四、六級和計算機考試的一些證書。另外還有一張存摺,何喻記得,這是他工作之後僅有的存款,上面有三千元錢,母親和姐姐一直沒有動過。
何婷也看他那張存摺,說道:“一直沒敢讓你姐夫看到,就想著等你出來了,給你留點本錢。”
三千塊錢,在現在又能做什麼呢?
何喻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一把眼淚,“謝謝你了,姐。”
何婷搖搖頭。
何喻埋下身去,將放在地上的牛奶提起來,交給何婷。
何婷猶豫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說道:“你姐夫挺不高興你的,以後你還是少來,讓他知道了,我們又得吵架。”
何喻強壓下心酸,勉強點點頭,“我知道了。姐,辛苦你了。”
何婷嘆一口氣,沒有說話。
何喻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對何婷說:“那我先走了。”
何婷點點頭,在何喻轉身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又喊住了他,問道:“那房子……”
何喻說:“我本來就沒打算要房子,你們放心吧,該怎麼樣就還怎麼樣。”
何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在何喻踩下往下的樓梯的同時,輕輕關上了房門。
何喻已經沒有力氣再回頭,他頭重腳輕地從四樓一路下來,昏昏沉沉朝車站的方向走去。
公交車一連過去了幾輛,何喻始終沒有回過神來,那麼多的情緒一起壓下來,把他結疤的傷口毫不留情地奮力撕開,這一瞬間,他心裡痛得幾乎快要休克過去。
又一輛公交車開過,塵土揚起,一陣風撲面而來。
何喻短暫回過神來,往旁邊走去,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了付晨山家的地址。
付晨山還被工作的事絆著沒能回來,何喻沒有手機,他也無法和他取得聯絡,他本來打算訂個好一點的餐廳一起吃晚飯的。
何喻回到家裡,將自己關在了陽臺上。他靠著牆壁坐下,開始一根一根抽菸,淚水滴答滴答往下掉落。
那些事情,每次想起來都是一次對自己的凌遲,太難受,卻不得不活活忍受著。
也許應該說幸好付晨山現在不在,不然何喻連個獨自舔傷口的地方都沒有,還得吞下所有的情緒,對著他展露出虛偽的表象來。
何喻坐了許久,一直到他感覺已經將所有情緒宣洩了出來,眼淚也已經風乾在了臉上,沒有辦法再流出來,他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
用手捂住臉,然後鬆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