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比賽的當日。
整整一天,袁荊都沒吃多少東西。
這一次與以往的比賽全都不同。他站在拳臺上的目的是輸給對手。
對方身材矮小,動作敏捷,使用的是兇悍高效的搏擊術。腰、髖等部位可以快速扭動,拳腳膝肘等武器經常像鞭子一樣地甩出。他和袁荊的風格完全不同,袁荊是學散打出身,中國功夫裡面的借力打力因勢利導等準則根深蒂固,而對方從小練習泰拳,講究硬碰硬,比的就是兇狠非常的殺傷力。
袁荊如往常一樣地小心。
這個小個子的泰國人雖然有那麼一股天生的狠勁兒,身體條件也極好,但是與袁荊相比,他缺乏的是往往能夠決定比賽結果的一樣東西——經驗。幾下交手之後,袁荊就發現他很多時候選擇的並不是最合理的招數,這一點足夠令他被打倒在這拳臺上。
袁荊自然不會將他打倒。事實上,每次可以將其放倒的時候,袁荊出拳時總是稍稍偏了那麼一點距離。對方顯然不知道這將是一場假拳,眼睛裡流露出憤怒和屈辱——他以為袁荊是在故意戲弄他,就像貓捉老鼠一樣,貓總是將到手的老鼠放開,讓它四處逃竄,然後再捉住,再放手,反反覆覆,讓老鼠全身帶著血和傷口試圖擺脫,其實也只不過是被玩弄於鼓掌之間,最後當那貓餓了,或者是沒興致了,一樣還是要吃掉。
這種憤怒和屈辱使對手的招式變得有些雜亂無章,但卻更加有力和兇狠。
袁荊後退了幾步。
對方終於用出了在前幾場比賽中無往不利的殺手鐧。
在最後一個右勾拳擊來的時候,袁荊腳下稍緩,毫無意外地被擊中了下巴和耳朵之間的要害,動作一滯,立刻又有一個直拳迎面打來。
袁荊撞上了場地的立柱,跌倒在地。對手好不容易抓住這麼一個機會,怎肯輕易放過,立刻對著袁荊的肋骨又是一個肘擊。
真疼啊,袁荊咬著牙想,從上向下的肘擊,尤其還是這種人,力量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袁荊知道,自己身體裡面的骨頭肯定已經摺了。
裁判開始了倒計時,袁荊倒在那裡,看著觀眾們的喝彩和怒吼,感到有些奇特。過去,他從未從這個位置和這個視角去觀察觀眾席上的瘋狂。
10到1很快就被數完,有人跑上臺,將袁荊扶了下去。
晃晃悠悠走出場地的時候,袁荊想,從這條路走出去,等在門外的,不知道是生還是死。他將剛才的過程在頭腦中回憶了一遍又一遍,確信不會被輕易看出破綻。
這場比賽後,袁荊休養了兩個星期,又將打假拳得來的二十萬黑金透過地下錢莊寄回了在中國的賬戶。
這些地下銀行,就是為他們這些非法居留在泰國的人而設立的,客戶也大多都是在泰國有收入卻沒有身份的人。泰國為了發展旅遊,簽證政策很寬鬆,於是中國的商人乘隙而入,開辦了很多家這樣的機構。根據泰國的法律,在泰國的銀行開立賬戶,必須持有有效的身份證明。這樣,袁荊就喪失了在普通金融機構匯款的權利。並且,這些地下銀行也可以比合法銀行更快地將錢寄回中國。
袁荊所需要做的,無非就是將錢交給這些銀行,支付1%的費用,等待這些銀行將錢寄給萬里之外的家人。
錢一匯走,袁荊覺得自己才終於得以喘息。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傷漸漸好了起來。
那場假拳越來越遠去,袁荊並沒料到之後會再起波瀾。
這天,當老闆叫袁荊立刻趕去那群人經常會聚集的一家娛樂場所的時候,袁荊根本就沒多想。但是職業的敏感使他剛將門推開一點兒就發覺了不對,正想退出,卻發現,已經有槍口指向了自己。
“……這是幹什麼?”袁荊問。
“JING,”老闆眼睛裡是袁荊再熟悉不過的嗜血和冷漠,“以前有人告訴過我,中國人全都是叛徒和說謊者,現在,我總算相信了。”
袁荊看著那幾支手槍,不說話。
“你差點就成功地瞞過了我,”坐在沙發上的人又說,“不過,幸虧我帶回了SASAKI。”
站在旁邊的那個日本人也是個打拳的,而且非常有經驗,袁荊一眼就看了出來。
“SASAKI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可以與你一較高下的人,本來我以為你們兩個可以經常切磋一下。——但是可惜,SASAKI給我的第一件大禮,就是讓我知道,你,JING,在故意輸拳。”
老闆喝了一口酒,又說:“本來,我還真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