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撓啊!媽了個蛋的!”韓耀咆哮,把松鼠嚇醒了,嗖一聲竄到窗簾拉桿上,大尾巴遮在身前抖動。
張楊嘆氣:“要不咱們說說話,一會兒忘記就好了。”
狗熊擰巴著大身板半天,最後乾脆翻身趴在褥子上,碰不著東西感覺舒服一些。
他尋思著說點兒什麼轉移注意力,就想起了吃飯時跟洪辰談到的事情,道:“張楊,你想不想把戶口轉省城來?”
張楊一愣,問:“咋說到戶口上了呢?你和洪辰喝酒的時候聊了?”
韓耀沒多說,只道:“你要是想轉非農,就跟哥掛在一起,哥給你想法子弄。”
張楊偏頭想了想,說:“不想轉。我現在跟城裡人沒什麼區別。就算轉戶口也只能轉自備口糧非農,家那邊兒不能承包土地,來城裡了還跟以前一樣沒變化,還得兩邊折騰著跑,忒麻煩。”
“倒也是。況且你以後在省越有工作,單位應該也能給你轉戶口。”韓耀道,“你到看的透徹,有些人巴不得的想進城。”
張楊抿嘴:“我以前也想,不過就是現在日子過得好了,是不是城裡戶口也無所謂。”
韓耀摸摸他腦門兒,揚起嘴角。
月光繞過牆頭照在葡萄架子上,窗簾外印上一片陰影。
過了一會兒,韓耀緩聲道:“你替我想著,過兩天得給咱家按電話。要不有事通知不到別人,這回搬家就讓洪辰他們找半天,有電話就方便了。”
張楊困了,把臉埋在蕎麥皮的枕頭裡,壓出簌簌的響聲,“電話初裝費挺貴。”
韓耀把手輕輕搭在張楊頭上摩挲,低語:“沒事兒,又不是沒錢。”
“跟洪辰聯絡還得掛長途……”
“不怕,有錢。不裝搖把電話,咱家裝撥號盤的,市內能自動,你以後給你家打電話也比寫信方便。”
張楊讓他摸的舒服,哼哼笑了兩聲,聲音越來越低,呢喃:“我家也沒電話啊……打長途還得去郵電局……”
韓耀說:“他們有事兒能給你打,不也比寫信方便麼。”
張楊:“呼……”
韓耀拂開小孩兒眼前的額髮,給他裹好毯子,然後仰躺著看天花板上的牆皮裂縫。
看著看著,忽然無聲嗤笑起來。
遷戶口,得先拿到戶口本去派出所辦遷出證明,可是要想從他媽手裡拿到戶口本,恐怕比登天還難。
韓耀非常清楚的記得,他媽有一個內嵌鐵皮的樟木大箱子,用兩把鎖頭鎖上誰都不讓動,就連韓父碰一碰,她都要作翻天。
韓耀長這麼大隻見過他媽開這個箱子一次,還是湊巧站在門邊望見的。
那裡面全是些過時的古舊事物,銅針線盒,假鎏金花瓶,銅錢,袁大頭,手錶,大白邊兒的第二套人民幣,總之都是她覺得值錢的東西,或是曾經很值錢,捨不得扔的東西。
倒不是用出感情了捨不得扔,而是這老太太覺得,這玩意兒以後說不準就能再給她帶來點兒利益,扔了她就虧了。
韓耀的戶口對於她而言,也就跟著箱子裡的東西差不多少。
他的戶口上的糧食關係曾經讓他家多一份口糧,雖說現在是沒這個利益了,但是韓母看見得可不是眼前這些,這也是韓耀唯一佩服她的一點。
她肯定想著,萬一以後又變了咋辦?
所以,就算韓耀的戶口再也榨不出油水了,她只要打定主意夾在手裡留個指望,那就絕不會鬆手。
哪怕退一萬步說,她願意給韓耀辦遷出,但韓耀為什麼有能力遷出戶口了,哪來的房,哪來的工作,賺多少錢,這些他們都不會放過,要是有一絲兒風吹進他們家人的耳朵,他爸也就算了,他媽和韓熠板上釘釘得訛上來,不作出點兒油水不罷休。
得拿到戶口本,還不能透過他家任何一個人。
韓耀琢磨之後只有一個法子,好在他還記得,他家那點兒證件都放在什麼地方。
月夜朦朧,松鼠趴在窗簾拉桿上又睡著了,大毛尾巴耷拉著。
張楊蜷在薄毯裡做夢直咂嘴,韓耀躡步下地,扣好襯衣紐扣,出屋到院子拉開大鐵門,從門外反鎖,橫穿過四條街,徒步走向城郊八里鋪。
直到凌晨時分,鐵門再次推開又掩上,韓耀脫衣服上炕,從褲腰裡抽出本子塞在桃酥的貓窩底下,把睡得四仰八叉的張楊抱著放妥貼了,摟著他閉上眼睛,舒了口氣。
33戶籍和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彼岸綻放、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