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
“從我記事開始,我爸和我媽就一天到晚不停地吵架,沒有一天消停過。我記得大概是我四歲的那年,有一天夜裡他們吵得最厲害,整個房子都在抖,我嚇得躲在被窩裡不敢出來,後來聽到我爸在罵,我媽在哭,哭得很悽慘,我就偷偷下床推開門,看到我爸拖著一個箱子要走,我媽死命拖著他的腿不讓他走,邊哭邊叫,我就上去跟著我媽一起拖他的腿,他嫌我礙事,就用腳踹我、用菸頭燙我,等我們鬆了手,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本以為再度回憶起那段往事會有多困難,結果說出來了才知道也沒那麼困難,用手摸了摸胸前的灰色疤痕,林意淡淡說著: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這也是他送我的最後一件禮物。”
……
沉默了一會兒,橘黃色的燈光之下時間的流逝都顯得柔柔地,抱著膝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感到自己的身體連被子一起被輕輕環在了一個懷抱裡,腦袋擱在那人的肩膀上,頭頂被那隻大手撫摸著,耳邊響起他嘆息般的聲音:
“很辛苦吧?”
知道他說的是這十年來跟著劉敏兩人孤兒寡母過的艱難日子,奇怪的是剛剛回憶往事的時候明明心態很平靜,可以是一聽到他的聲音,一感受他的撫摸,立刻又覺得一股腦兒的委屈湧了上來,像個受盡了欺負的小孩感受到了久違的、來自於父親的溫暖,差點又要掉淚了。
吸了吸鼻子,使勁眨了好幾下眼睛,這才把那股酸楚憋了回去,為了緩解情緒,林意用故作輕鬆的語調笑著說:
“也沒什麼,晨叔,我告訴你哦,我很厲害的,沒人敢欺負我,要是他們敢在我背後說我壞話,我就一巴掌打過去,一腳踢過去,然後他們就再也不敢說我了。我以前上幼兒園的時候因為長得太瘦小了,又沒有爸爸,我們班裡的胖三就專喜歡給我搗亂,帶好幾個小男孩圍著我,輪流叫我沒爹的雜種,還要我在地上學猴子爬,然後一群人就圍在那裡笑,簡直氣死我了,偏偏那時我又小,打不過他們那麼多,只能被那麼欺負。後來我找了個機會,那時候我媽談了個男的是個混混,我就讓那個混混帶個兩三個人在他們放學的時候把他們帶到弄堂裡去,把他們圍起來,叫他們一個個趴在地上學猴子爬,從那次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敢惹我了,哈哈,真開心!
還有還有,小學的時候因為有了顧曉天,我們兩個在一起更加沒人敢招惹我們了。不過教我們小學三年紀的英語老師一直看我不順眼,因為我不喜歡上英語課還一直逃,所以她就老是在背後說我媽是雞,被我知道了以後就和顧曉天趁天黑在外面的下水溝撈了好多好多的臭蟲,放到粉筆盒裡,第二天早上第一節就是英語課,她一開啟粉筆盒就嚇都臉都白了,叫得比殺豬還要響,我還在底下壓了張小紙條,上面本來想寫‘你他媽才是雞!’,不過那時候剛學了雞的英文是chicken,所以我就寫了‘你他媽才是chicken!’,她看到以後一定氣到肺都炸了,哈哈哈哈哈……”
剛才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病懨懨的模樣,現在因為興致勃勃地講述小時候的糗事而變得眉飛色舞起來,說夠了,笑夠了,過了那個臨界點,林意忽然一下又覺得沒那麼好笑了。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自己惡作劇欺負人的把戲罷了,跟小孩子炫耀炫耀還有點意思,說給張沐晨這樣的成熟男人聽簡直像個愣頭青。況且,之所以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白眼,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那不幸的開端啊,說了那麼久,其本質也不過是在期期艾艾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由於夜話上半部完結,近期主要更新這篇
12
12、第 12 章 。。。
見這男孩表情變化很是豐富,一會兒是一副懨懨的生病樣,一會兒又因為噼裡啪啦地說話兒變得古靈精怪,這不還沒一會兒呢,又回覆了沉默,垂頭喪氣起來了。從頭到尾都耐心聽他說話的張沐晨望著他的臉,鼓勵著:
“怎麼不講了?很精彩啊。”
林意扁扁嘴:
“沒什麼好說的了,以前的事就像做夢一樣,做過就忘了,有什麼好回憶的呢?”
“夢……”
喃喃地重複了一個字,張沐晨像被點到了穴道,整個人怔怔地,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
“晨叔?晨叔?”
推了推那個迷濛的男人,這才將他從神遊之中拉了回來。
“怎麼了?”
用那雙盛著笑意的眼睛對著他,語氣還是和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