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地踹開房門,一眼就看到男人背對著他蜷縮在床上的身影,背部線條緊繃在一起,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林意心頭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檢視情況,卻只見男人慘白著一張臉,雙目緊閉,表情痛楚地扭曲在一起,兩手緊緊按住胃部,疼得額上冷汗直冒。翻箱倒櫃找胃藥、倒開水、喂他吃藥、把他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為他按揉著胃部……
在林意細緻的照料下,男人那緊皺著的眉頭一點一點鬆開,蒼白的嘴唇總算恢復了些許血色,緩緩張開眼睛,看到眼前少年焦急的臉龐,張沐晨嘆了口氣,這才虛脫地抬起手指,在林意的額頭上戳了一下,氣若游絲地嗔怪他道:
“你……你氣死我了……”
懷抱著虛弱至極的男人,林意的心早已痛到糾在了一起,哪還管什麼賭不賭氣呢?他這次是完全被這孩子氣的男人給嚇怕了,忙不迭地又是道歉又是賠罪,抱著哄了好半天,男人的臉色才漸漸好轉,在他苦口婆心勸說了整整一個鐘頭之後終於點頭答應原諒他。在得到他親口說出原諒的時候林意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簡直比打了一場持久戰還要累,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經過這件事情,深刻地讓林意體會到張沐晨脾氣有多犟,平時一派柔順平和,可一旦觸及他的原則便是半步也不肯讓,快四十歲的男人就跟個小孩似地,寧願把自己活活餓死痛死也不願妥協。只要一想到如果那天自己選擇了去上課而不是撬鎖男人很可能就會因為胃穿孔而大出血,林意就心有餘悸,於是在以後的生活中加倍注意,有時難免產生分歧的地方也都儘量讓著他點。所幸以後的日子他倆再也沒有發生過爭執,過了挺長一段時間以後這件事情被當作茶餘飯後的糗事談起,難得從張沐晨的臉上看到不好意思的表情,只聽他用略顯尷尬但坦誠的語氣說:
“小時候身邊的人憐我是孤兒,平日裡都很寵著我、讓著我,導致我被慣壞了,從小就很任性妄為,本以為這些年已經好了許多了,沒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因為是孤兒麼……
如果說之前尚有一點半點介懷,但自從聽到這句話後,林意的心中卻充滿了憐惜,在心裡默默發誓以後一定要對男人加倍地好……林意相信一個人的童年生活經歷對他今後性格的影響是很大的,就像他自己,因為幼年時代父親拋棄他們母子的烙印太過深刻,於是造成他日後容易對溫柔成熟的年長男性產生莫名依戀,張沐晨也是如此。
因為是孤兒,所以男人的自尊心很強,他對待別人隨和可親,對自己的要求卻苛刻到近乎完美。他不能容忍自己出一點差錯,就連偶爾飯菜裡多放了一勺鹽都會因此蹙起眉頭,甚至會因為這件小事而悶悶好半天……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就算家裡沒有其他的人也堅持每天都修面剃鬚修面,在林意麵前也從不會以蓬頭亂髮或者睡衣邋遢的形象出現。每次一碰上林意學校裡開家長會就是糾結時刻的開始,晚上六點才開始開會他早早一點就開始為自己該穿什麼、該如何打扮而發愁,衣服試了一件又一件,領帶換了一條又一條,怎麼搭配都覺得不滿意,林意看著平時那被打掃地纖塵不染的地板上散落一地的衣物,哭笑不得地對他說:
“晨叔,不過去聽那些老師講講廢話,走個過場而已,不用那麼正式的啦……”
張沐晨聞言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繼續在鏡子前與脖子上那條領帶“混戰”,只見他皺著眉頭,嘴裡自言自語似地咕噥著:
“不行不行,我家小意那麼優秀,我可不能給你丟臉啊,我們家雖然窮,但我們要有志氣,絕對不能讓人家小瞧了去……”
無意間聽見他這番彆彆扭扭的話,林意的胸臆間似有一股暖流激盪,心酸與感動交織著,那瞬間真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不管貧窮,不管富貴,自己已經擁有了這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了……
張沐晨常常自嘲說自己老了,梅雨天關節炎犯了,他就開玩笑說老胳膊老腿,禁不起著折騰了,打蛋的時候手一滑蛋碎了一地,他也笑笑說自己老眼昏花,恐怕再沒幾年就要老年痴呆了,可是這些玩笑開了一次又一次,只有林意知道他雖然表面豁達,但是內心裡對於衰老這件人生難以避免的自然規律是極其排斥的。
他如此在意形象,哪怕頭上多出一根白髮都會讓他難以忍受,但是隨著時間的殘酷遊走,命運彷彿和他開了一個玩笑,病情的加重使得無情的病魔加速了他的衰老。腦部那個毒瘤一天不除去,就一天天地蠶食著他的健康、他的生命……林意曾經好幾次勸他去醫院,以至於威逼利誘、軟硬兼施都用上了,但男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