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褔芳咬著嘴唇,臉色青白得如同身上穿著的長衫,“這裡離日本人近在咫尺。兵荒馬亂,褔芳只怕消受不起那五萬塊錢!……褔芳也不要錢……只是司令答應過的,會讓褔芳在漢口大戲院登臺!”
謝遠此刻下半身只鬆鬆的穿著一條短褲,上身卻已穿戴得整整齊齊。咔嘰黃的軍服襯衫,連領口都系得規規整整,肩章上三顆金星閃閃發亮,這是國民革命軍一級上將的標誌!
一個勤務兵立在他身後,梳子上抹了髮蠟,正小心的將他的頭髮打理整齊。
他現在的模樣是煥然一新,高高在上,英俊銳利得讓人不敢逼視!
因為瘦削,越發的顯得五官深刻,清俊的樣貌裡融進了帶著殺氣的鋒利,神態則是居於上位者的冷淡與疏離,“本司令是說過,讓戲班在漢口大戲院登臺。但指的是整個戲班,並不是玉老闆您……”
在這樣高不可攀的司令面前,玉褔芳覺得自己渺小成了一隻蟲子,他掙扎著分辨道,“我知道司令怪我,為了花丫的事……但褔芳也不過想活命而已!”說到這裡,心中突然劃過花丫梳著兩根大辮子,笑眯眯歪著頭,小圓臉脹鼓鼓的模樣,又急又愧,於是慌不擇言道,“司令自己不也是一樣!”
。。。。。。
這話一出口,他就悔之不迭。但話已出口,一時間也無法轉圜,只得緊張的木立在當場。一時間,彷彿房間裡的氣氛都凝固了起來。
半響,謝遠開了口。
這一次,他用正眼看了玉褔芳,神態是並未動怒,反倒比剛才還多了兩分溫和,“玉老闆說得對,是謝遠遷怒了。這件事,怪自己怪日本人,卻怪不到玉老闆頭上……也罷,我只記你的恩,仇,謝遠自會向日本人去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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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氣鼓鼓的坐在車內,眼看著謝遠躺在擔架上,被一堆人包圍著,從屋內抬了出來。這一次,他一眼便注意到,在後面遠處,有一個小兵,扶了那個戲子,也慢慢的向車隊走來。
這頭謝遠正與那位洋大夫話別。大夫憂心忡忡的推了推高鼻樑上夾著的無框眼鏡,“將軍這腿,一定要多休息,不要挪動。否則……將來可能會落下殘疾。”
謝遠笑了笑,“腿是自己的,能不挪動,自然不捨得挪動。但如今境況危殆,也顧不了這許多了。白大夫來中國這些日子,也是看慣了生死。國難當頭,我國人處處流血,斷頭者不計其數,謝遠又何惜區區一足!中國有一句古話,‘止戈為武’,謝遠只盼能早日趕走侵略者,迎來世界和平……”
這番話,他此前剛對二十一軍軍長講過一遍,此刻臨時加上了“世界和平”云云,讓洋大夫聽得是入耳入心,暗自欽佩不已。短短几面,謝將軍的儀表風度、見識胸襟,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位洋大夫後來到了延安,見到過不少的GD高層,免不得在閒談中,將謝將軍的胸襟為人又大大吹噓了一番。
這都是後話,且說當時,劉秘書立在一旁,眼見司令與大夫交談完畢,便接過話茬,也對大夫一通感謝。末了,轉過身來對著謝遠說道,“少爺,咱們該上車了。”
他一邊扶著謝遠的擔架,一邊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另外,今早,李委員找人打聽過玉老闆。”
謝遠轉頭瞥了他一眼,神態是淡然中夾了一絲哭笑不得。接著,他轉回頭去,自言自語道“太座猛於虎,我這是要倒黴了?”
劉秘書把嘴閉得緊緊的,一臉的無動於衷,彷彿完全沒有聽見少爺的這句自言自語。
32
四個月後,漢口珞珈山。
一列車隊駛過重重崗哨,停在了國民政府軍事大本營的西側樓門口。
車隊停穩之後,年輕的副官急衝衝下車來,拉開正中一輛黑色凱迪拉克轎車的車門。
從車內走出兩名男子,一樣的咔嘰黃將官軍服,一樣的高個子長腿、軍裝筆挺、黑色軍靴鋥亮。只是左側的那位,肩頭扛著三顆金星,手裡拄著一根手杖,而右側的那位,肩頭的金星只得一顆。
兩人俱是身姿挺拔,精神抖擻,下車後立在一處,並肩向樓內走去。
委員長辦公室門口。
秘書畢恭畢敬的對二人說道,“委座正在裡面等候司令。另外,請李軍長先在這邊休息,委座想先單獨會見司令。”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