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卿低下頭,似乎咬著嘴唇,蘇文能看到他泛白的臉色和抖動不止的睫毛。瞬間心軟了,對歐亞道,“我還是不走了,你別擔心我。我們認識三年了,子卿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歐亞想了想,王子卿看起來人也不錯,而且很關照蘇文,應該沒啥大問題,遂點點頭道,“那我先走了,你當心。”
蘇文對著歐亞的背影喊,“你也是!”
歐亞背影頓了一頓,繼續抬步走了出去。他是山旮旯子裡爬出來的唯一大學生,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衣錦還鄉,給那個連通電都無能的山村帶去光明。可是這個夢想太遙遠,他已經一個人,在這條路上走太久。他付出了努力,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身體,才爬上這樣一個位置。
他陪一個看到了會讓人連飯都吃不下的胖子睡了整整四年!歐亞今年二十八歲,大學畢業考中公務員時二十三歲。五年,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機關文員坐到如今的位置,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沒人救得了他,也沒人關心他。可是蘇文……歐亞甩甩腦袋,蘇文是不一樣的。他的眼睛太清澈,無論看過了多少的骯髒與不堪,似乎都還是那般清澈。
蘇文曾這樣說:你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並且為之奮鬥。儘管過程比較痛苦,但是這本身並不是什麼不齒的事情。更何況你的目標還那麼遠大,不像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夜晚的城市透出紙醉金迷的味道,歐亞靠在計程車的窗戶上看著萬家燈火,眼角有些溼潤。
王子卿沉默不語地開車,速度飆得飛快。蘇文看看王子卿,有些忐忑道,“那個……你慢點成不?雖然我很想回去見杜傑,但是前提得我活著回去……”
王子卿猛然減速,蘇文整個人由於慣性往前一衝,差點撞到鼻子。
車子慢慢靠邊停了,蘇文拍拍胸口,道,“我吃太飽了有些暈車,你不想我吐你車上吧?”
王子卿緊緊握著方向盤,低沉地問,“小文,真的不可能了嗎?三年,在你眼裡,就比不上一個杜傑?沒錯,杜傑是比我有錢,可是……可是小文,三年啊!我每天晚上閉上眼睛,都是你靠著我肩膀笑的樣子……”
蘇文皺了皺眉,打斷王子卿道,“我不是為了錢和杜傑在一起,當初和你在一起,也不是為了你的錢。”
王子卿愣了愣,蘇文坐直了身子冷冷地說,“錢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王子卿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蘇文嘆道,“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我們之間,只有朋友和陌生人這兩個選項了。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向很好講話,你選什麼,那就是什麼了。”
“我是愛你的。”王子卿輕聲說。
蘇文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心說你這演瓊瑤劇呢?當初要是送你去演爾康,估計還珠格格已成世界名著了!
王子卿靠著方向盤,甚至不看轉頭看蘇文。他很想抱他,很緊的那種,抱著他說對不起,說很多未能實現的承諾。
蘇文靜靜地坐著,良久,才道,“我知道你愛我,我從不懷疑這點。”
王子卿忽然轉頭,好看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眼神發亮。
蘇文迎著他亮亮的眼神,面無表情地說,“可是你最後沒選我不是嗎?對你來說,家業名聲面子,哪一樣都比我重要。你那麼討厭付笛,卻可以跟她結婚,不就正好說明了這點麼?”
王子卿愣愣的,無法反駁。蘇文看著王子卿,忽然笑了,說,“子卿,你知不知道,其實你說要甩了我的那天,我如釋重負。”
“我在你背後站了三年,無形地和你家族爭鬥了三年。我本以為我勝券在握,因為我太肯定你愛我了。是我低估了你,成大事者需無情,你把錢財看得比我重,是正確的。你比杜傑厲害。”
蘇文繼續笑,笑得跟春天的桃花似的,“杜傑才沒你一半厲害呢。我和你在一起三年,要不是電視上經常出現你‘爸媽,我估計連他們啥樣都不知道;杜傑就是個沒出息的,我才認識他三個月,他就帶我回家了。他‘媽媽兇我,他就兇他‘媽媽。你看,這人多不孝,遠沒你一半好。”
王子卿張著嘴巴,想說什麼,喉嚨卻被扼住了般,只剩苦澀。
蘇文最後總結了三字,以作結尾:“我累了。”
王子卿沉默地發動車子,這次車速平穩。王子卿開口,聲音有些顫抖,問道,“你現在去哪?”
蘇文看著外面一個個閃過的霓虹燈,道,“送我回家吧。”過了一會又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