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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我想起很多年之前一個夏天,天氣那麼炎熱,我和林勇盛瞞著家裡人偷偷跑出去玩,他告訴我,哪裡有蜻蜓可以抓。我心裡非常期待,二話不說就和他跑出去。在那麼炎熱的正午,他帶我到小城西面一個比較偏遠的地方,我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走的口乾舌燥,到了哪裡卻發覺那個地方非常之美,遍地青翠耀眼的嫩綠小草,遍地開滿的野花,有一顆很大的樹,還有一個池塘。我和林勇盛就蹲在池邊捧著池水來解渴。而我的手比較短,雙手一捧到水,人也跟著翻到池裡去。我不會水性,還好旁邊有個林勇盛,他眼疾手快的,一下子就拉到我的手把我拖上岸來,算是有驚無險。溼了一身,我便在太陽底下平鋪著自己的身子眯著眼睛,想象自己的面板毛孔正在吸收著陽光,蜻蜓是等到下午才出現的,那時候我們兩個人已經小憩了很久很久,精神一來,又抓了很久的蜻蜓,等到將近天黑才回的家,卻不知家裡人急得團團轉的,峰哥哥看見我們瓶子中的蜻蜓,看見我和林勇盛成了兩個黑黝黝的小孩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我用一種很神秘的語氣告訴他:“哥哥,我今天掉到池裡了,原來掉到池裡是那樣的感覺,很涼很舒服,倒洗掉我一身的汗。”

沒想到他聽了並不覺得好玩,而是那樣嚴肅正色道:“可不可以,不要總是讓我這麼擔心。”

他那句話讓我覺得非常羞愧,又覺得有絲絲幸福。

而今又是夏天,過了那麼多年,今天的天是滂沱大雨,他在大雨下和我說:可不可以,不要總是讓我這麼擔心。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我理了理思緒:“說,回去吧。”

他在我面前揹著我蹲下來,說:“哥哥揹你回去。”

我說:“不用了,我可以走的。”

他不容我拒絕,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裡,轉過身來,把我抱起來。他說:“我沒有盡到哥哥的責任。”

我沒有理他。雨還是細細密密的,我們全身都溼透了,而我依偎在他的懷裡,我離他的心臟那麼近,輕輕把左耳貼近他的胸膛,我感覺得到他的心跳,我在想,是否有一刻,他的心,是為我而的?

回家看見姐姐躺在床上,緊鎖著眉頭臉色蒼白的,桌子上有一碗喝剩下的湯藥,這才聽見峰哥哥說:“秋亦她那時候突然身體不舒服,我就送她回來了。”

我說:“姐姐怎麼了?”

“沒事的,就是太疲勞了。”他說,“快去換了衣服吧。”

我說:“好。”

兩人換了乾淨的衣服,氣氛有點安靜,她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突然想起來,“哥哥,林勇盛呢?”

“他?表弟還沒有回來。”他突然站起來,說:“我送秋亦回來,他一直在蘆葦蕩找你。我現在去找他,你照顧你姐姐。”說完便消失在一片朦朧的雨霧中。

林勇盛,他還是對我那麼好,我想,我必須把他找回來。

我跟在峰哥哥的後面,雨突然又下得那麼大,雨聲掩蓋了我的腳步聲,他並沒有發現我,衝進蘆葦蕩的時候他才突然轉身,就那麼轉身,他看到我,有一點驚訝,他大聲說:“你怎麼跟來了。”

我大聲回他:“我不可以放下林勇盛不管。”

他有些失神,我說:”快點去找林勇盛。”

他開始撥開層層蘆葦,在漫天大雨瓢潑而下的同時,我大聲喊道:“林勇盛——林——勇——盛——”

“林勇盛——”

漫天的雨,一層一層的蘆葦,擋住所及實現,我們兩個人隔著前後幾步的距離,尋找著同一個人,我們隔得那麼遠,卻像隔了兩個空間。

一直找一直找,找不到林勇盛,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

還是一句一句地喊:“林勇盛。”喊得歇斯底里,沒有回應沒有回應。

就是那一天,從早晨的雨落到傍晚,我一直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雨,好像一個魔咒,要提前告知我們什麼事情。

黑夜漸漸籠罩下來,我無所知曉,若是找不到林勇盛,那該怎麼辦?峰哥哥越找越急,找到最後,突然眼睛紅紅的,他轉身抱著我,一直一直問我:“春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我在他耳邊說:“峰哥哥,會找到林勇盛的,說不定他回家了也有可能。”

“不會的,他不會回去的。”

“為什麼?”

“因為他沒有找到你,他不會回去的。”

“那我們就快點找吧,你要相信我,一定會找到他的。”